石頭哥湊上前,粗糙的手指在圖紙上劃了一圈,指尖的老繭蹭過紙面發出沙沙聲:“這刃口要做得鋒利,還得耐磨,新煉的鎢鋼正好能煉制出來。你放心,我和鐵巧一會就開工,先把合金錠煉出來,再按圖紙順序打,保準多做些出來。”
十七歲的鐵巧也跟著點頭,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石桌上的金屬碎屑,碎屑在他指腹留下細小的劃痕:“我今晚會再核對一遍每種工具的尺寸,把數據抄在竹片上帶在身上。明天熔合金錠時,我就守在熔爐邊盯著火候,每隔一刻鐘報一次溫度,絕對不會出岔子。”
五特滿意地將圖紙收攏,揣進懷里貼身的位置:“好,工具的事就拜托你們了。”他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眉頭微蹙,“對了,熔爐用煤炭的事,初期先少放些,和木炭摻著燒,比例就按三比七來。鐵巧你多留意爐渣的顏色,要是變成暗紅色就說明硫沒除干凈,隨時?;??!?/p>
“明白!”石頭哥和鐵巧異口同聲地應道,聲音在密室里撞出輕微的回響。
告別二人后,五特沒有直接回住處,而是繞到了村子后山的一處隱蔽山洞。洞口被茂密的灌木叢遮掩,撥開枝條才能看到僅容一人通過的入口。山洞里藏著他攢下的幾塊硬木和一套精致的工具——模具!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五特牢記阿姆洛坦星上的教訓……
尤其是鏈條、齒輪、螺絲帽這類從未在黑山城出現過的零件,它們是他計劃中更重要的一步。接下來的兩天,五特幾乎泡在了山洞里,松木香混雜著汗水的味道彌漫在空氣中,木屑紛飛中,一個個帶著精準齒痕的齒輪、環狀的螺絲帽和細長的螺絲漸漸成型。他還特意在模具內壁刻上了細密的紋路,這樣澆鑄出來的金屬零件才能咬合得更緊密,轉動時不會打滑。
第三天清晨,當五特背著裝滿模具的布包回到黑山西村時,村口的樹下已經站了三個人。為首的是黑山城副城主荻花庭,她一身銀灰色的勁裝,布料上繡著暗紋,腰間配著一柄鑲嵌著藍寶石的長劍,劍鞘擦得锃亮,神色干練中帶著幾分威嚴;旁邊是穿著青色長衫、手持賬簿的蘇文,長衫袖口磨得有些發白,他時不時用手指點著賬簿上的字跡,嘴里念念有詞;還有身材魁梧、皮膚黝黑的王河,他是負責城防工事的隊長,胳膊比五特的大腿還粗,身上的鎧甲沾著泥土,顯然是剛從工地趕來。
“五特,可算等到你了?!陛痘ㄍタ吹剿觳接松蟻?,靴底踩在石板路上發出清脆的聲響,語氣帶著幾分急切,“谷口的防御工事已經差不多完工了,你設計的那個吊橋和箭樓都按圖紙建好了,我們來接你去看看,順便讓你檢查檢查有沒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蘇文也上前一步,推了推鼻梁上的木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帶著笑意:“是啊五特,那箭樓的位置選得妙,正好能俯瞰整個谷口。我們還按你的要求,在箭樓里加了儲物架,能放五十支箭和兩桶火油,誰要是想從那邊進來,準得被射成篩子。”
王河則拍了拍五特的肩膀,力道大得讓五特晃了晃,聲音洪亮得像打雷:“你小子腦子就是好用!那吊橋的鐵鏈,我們用的是城里最好的熟鐵,每一節都用鉚釘加固過,就算是十頭野豬一起拉,都別想把它拉斷!”
五特心中一喜,將背上的布包往身后又藏了藏,布包上的木屑簌簌落下,臉上露出笑容:“真的完工了?那太好了,我正想去看看實物呢,圖紙畫得再好,也不如親眼見著踏實。”
荻花庭點了點頭,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他沾著木屑的衣袖和滿是薄繭的手指,但沒多問,只是抬手示意身后的三匹駿馬:“走,我們騎馬去,半個時辰就能到谷口。你的馬我也讓人牽來了,就在那邊?!?/p>
黑山西村密室議·
五特順著荻花庭的目光看向不遠處的馬廄,一匹棕紅色的駿馬正不安地刨著蹄子,正是他平日里騎的那匹“赤風”。他笑著應了聲“好”,將布包緊緊系在馬鞍側面,又仔細檢查了兩遍,確認麻繩勒得緊實不會掉落,才伸手拽住韁繩翻身上馬。
“出發!”荻花庭一揚馬鞭,鞭梢在空中劃出清脆的響,率先策馬向前,銀灰色的身影在晨光中如一道流光,格外醒目。蘇文和王河緊隨其后,五特雙腿輕輕夾了夾馬腹,赤風仰頭嘶鳴一聲,四蹄輕快地跟上隊伍。
馬蹄踏過村口的石板路,濺起細小的塵土。蘇文騎馬的姿勢有些拘謹,雙手緊緊攥著韁繩,身子繃得筆直,他一邊小心翼翼地控制著馬速,一邊扭頭對五特說:“五特,這次建工事的木料和鐵器,都是按你給的清單逐項備齊的。我連夜核算了賬目,比當初城主批的預算省了兩成,城主還夸我會過日子,說要把這法子在城里推廣呢?!?/p>
王河在一旁哈哈大笑,聲音震得路邊的樹葉都沙沙作響,他拍了拍蘇文的后背,差點讓蘇文從馬背上滑下去:“蘇文你就是個鐵公雞!不過這次要不是你盯著工匠們省材料,把邊角料都攢起來打鉚釘,咱們還真拿不出多余的熟鐵來做吊橋的鎖鏈?!?/p>
五特聽著兩人的斗嘴,忍不住插了一句:“省材料不是目的,關鍵是要結實耐用。王河,吊橋的升降絞車你按圖紙做了嗎?那上面的‘卡齒’打磨得怎么樣,能不能牢牢卡住絞車軸?”還有讓河鎮何奎抓緊時間弄青石板!
王河拍了拍胸脯,胸膛上的鎧甲發出“哐當”一聲響,自信地說:“放心!那卡齒我讓鐵匠反復鍛打打磨,齒口鋒利得像狼牙。我親自試過,只要把鐵插銷一插,就算是十頭壯牛一起拉絞車,吊橋也絕不會往下滑半分。”
荻花庭突然勒住馬,胯下的黑馬人立而起,她穩穩控住韁繩,等三人跟上來,語氣嚴肅得像淬了冰:“谷口是咱們黑山城的門戶,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方,絕對不能出任何差錯。五特,到了之后你仔細檢查,哪怕是一顆鉚釘松了、一塊石頭歪了,都要立刻整改。”
五特點了點頭,目光掃過谷口的方向,沉聲道:“我明白。對了,箭樓的射擊孔有沒有按我設計的斜角開?既要能清楚看到吊橋,方便射箭掩護,又不能讓對面的敵人順著孔把箭射進來?!?/p>
蘇文推了推鼻梁上的木框眼鏡,鏡片后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慢條斯理地說:“按你的要求開了三個射擊孔,呈三角分布。我還讓工匠在孔外面裝了活動的木擋板,用合頁連著,平時關上能擋雨擋灰,打仗時掀開就能射箭,很是方便?!?/p>
說話間,四人已經來到了谷口。五特勒住馬,翻身下馬,赤風低嘶一聲,甩了甩尾巴。他放眼望去,一座丈高的箭樓矗立在谷口左側,墻壁用青黑色的巨石砌成,石縫間填著糯米石灰漿,堅硬如鐵;右側是一座吊橋,粗如手臂的鐵鏈橫跨在山谷之上,鏈節上還泛著新鐵的冷光;吊橋對面是一道厚厚的夯土城墻,城墻上插著黑山城的玄色旗幟,正迎風飄揚。
“怎么樣,五特?”荻花庭也翻身下馬,走到五特身邊,伸手拂去肩上的塵土,指著防御工事說,“和你圖紙上畫的一樣嗎?有沒有哪里不合心意?”
五特快步走到吊橋邊,伸手摸了摸鐵鏈,指尖傳來冰涼堅硬的觸感,上面的鉚釘緊緊地嵌在鐵環里,敲上去發出“當當”的脆響。他又抬頭看了看箭樓,箭樓的高度正好能俯瞰整個谷口,視野開闊無遮擋。
“不錯,和圖紙上畫的一模一樣,工匠們手藝很扎實。”五特滿意地點頭,轉頭對王河說,“王河,你把吊橋降下來,我試試那升降絞車好不好用?!?/p>
王河應了一聲,大步走到吊橋旁的絞車邊。絞車是用整塊硬木做的,上面纏著粗壯的麻繩,他雙手握住絞車的把手,憋得臉通紅,用力往下壓。絞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吊橋緩緩地降了下來,直到穩穩地搭在對面的城墻缺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