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泡桐樹下有許多人搬著小馬扎坐在那里,一邊吹著風納著涼,一邊聊著東家長,西家短。
樹底下早就擺開了陣。
最近大家聊得最火熱的,就是謝中銘離婚的事情。
張嬸子搬來竹凳,李叔拎著搪瓷茶缸,王大娘納著手中的針線,李大爺在旁邊抽著旱煙,幾人圍坐在一起,完全沒有注意到謝中銘騎著二八大杠,從樹下經過。
“你們聽說了嗎,謝師長的四兒子要離婚了。”
“咋要離婚呀,這些年從來沒見他把媳婦帶到部隊大院來過,都不知道她媳婦長啥樣,咋就要離婚了呢?”
“興許是那媳婦太丑了,見不得人吧?”
“胡說,謝團長一表人才,娶的媳婦咋可能差了。”
“他媳婦要是長得不丑,那謝團長咋結婚五年多了,一次也沒把他媳婦帶回大院。他結婚的時候就是個排長了,早就是家屬隨軍資格了。我看呀,就是嫌他媳婦長得太丑,才沒帶回來。”
“反正是要和他媳婦離婚了,這謝團長就算離了婚也是個香餑餑,張嫂子,我有個外甥女長得可俊俏了,你幫我給謝家說說親?”
“你別想這事了,最近找謝家說親的人排長隊了,謝團長一個也看不上。”
“他都二婚了,還有啥看不上的,我外甥女可是黃花大閨女。”
一輛二八大杠輾過泡桐樹下的泥地。
誰也沒有注意到車上的謝中銘和喬星月。
謝中銘和喬星月,倒是把大家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出了軍區大院,到了那片已經長滿苞谷的玉米地,喬星月沒等謝中銘停車,干脆利落地跳下來,“謝同志,下來聊聊吧。”
謝中銘趕緊捏了剎車,見她穩穩當當踩下來,站在田埂上。剛剛他騎著車,她直接那么跳下來,啥事也沒有,月光下,她身上透著一如初見時的干脆利落。
反倒是他,下來后,因為緊張,緊緊握著自行車的車龍頭,雙肩和后背繃得發緊,“喬同志,這五年多來,我沒有讓你到部隊隨軍,不是因為他們說的那樣,不是嫌棄你長得丑。是我還沒有想好要如何面對我們之間的婚事。”
喬星月不打算去糾結,這些年他為啥不讓她來隨軍的事情。
反正他娶了她,這五年來對她不聞不問是事實,他們之間沒有感情也是事實,他想和胖丫離婚也是事實。
過去的五年多的時間里,她挺著大肚子四處流浪,住過橋洞,破廟,生安安寧寧的時候九死一生,安安花生過敏的時候,寧寧哮喘發作的時候,她身上沒錢,走投無路,他都不在身邊。
說不氣憤,是假的。
此刻,她握著拳頭,手指緊攥。
夜風中,聽著一片蛙鳴蟬號,她干脆利落問,“謝同志,你去紅星二路的郵局查過我打電話的單子了?”
她特意在單子上,填的是胖丫的名字。
根本沒有留“喬星月”三個字。
這男人是如何查到她頭上的?
“是。”
但不管這男人是如何查到她頭上的,現在已經暴露了,她也不準備再隱瞞了。
夜風吹動著她身上的裙擺,她擄了擄被風吹起的額間碎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