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陷入良久的寂靜。
先前棋子落在棋盤上“噠噠噠”的清脆聲響戛然而止,偌大的客堂之內,唯有湖上清風悄然掠過,撩動著窗邊的幕簾輕輕搖晃。
致使那簾上串著的五彩琉璃珠,發出一陣細碎的空靈聲。
沈遠修指尖顫抖,默默將那枚實在尋不找落點的棋子收回。
接著,抬起布滿風霜的眼眸,聲音干澀而沉重:“十年前……王妃因病而逝,闔城哀痛,家家戶戶為之高掛白綾三日。這是整個江南,乃至整個大乾王朝,都公認的事實。此事已過去太久……老朽以為,郡主早該放下了?!?/p>
秦七汐沒有回答。
放下?她要如何才能放下?
她永生永世也忘不了母妃離世那一日,那滿目的猩紅,那浸透了帷幔與地毯、幾乎要將整座寢殿淹沒的淋漓鮮血……
這些年來,她對母妃的死只字未提,甚至在人前連過度的傷痛都未曾表露。所有人都以為她早已淡忘,早已放下,可他們又怎會知曉,放下的代價,是要將那個真正的自己,一并徹底拋棄。
今日之所以詢問老師,是因為在昨天夜里的某時某刻,也許是湖上明月高懸,千里嬋娟的一瞬間,又或是湖岸石板路楊柳挽挽,前所未有的甜味在口中融化的一剎那……
總之,她好像在不經意間,把那個遺失已久的自己,又撿了回來。
“若老師知曉真相,還望待您想通之時,能夠告知學生?!?/p>
秦七汐自桌案前緩緩起身,朝著沈遠修端正地躬身行了一禮。禮畢,她再未多言,徑直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出了客堂。
沈遠修凝望著她的背影,喉頭滾動,最終只化作一聲沉重的嘆息。
他知道郡主的性子,有太多太多的事她不會過問,不會過問的事表示不在乎,可一旦問出了第一句,那么在真相大白之前,絕不會停下來……
……
呂向明與呂文睿二人還真就窮追不舍。
即便江云帆走路時開啟了跑步模式,卻依舊沒能在抵達客棧前將他們甩掉。
不得不說,日復一日的鍛煉確實讓江云帆的體能大有增長。
約莫兩里路程,他跑完后依舊面色如常,呼吸平穩??缮砗竽莾蓚€甩不掉的尾巴,卻已是累得上氣不接下氣,臉色煞白。
江云帆心里甚至有些后悔,早知如此,送季云蒼去碼頭時就該騎上自己的電動車,這兩小子能追上才怪。
此刻,正值辰時之末。
秋思客棧的大堂之內,尚有不少起得稍晚的客人們,正三三兩兩地圍坐在桌前,享用著遲來的早膳。
江云帆一腳踏入大門,目光便精準地落在了正在柜臺前整理長發的白瑤身上。
這位風情萬種的美女御姐,今日換上了一套款式別致的紫色襦裙,領口開得比往日稍低了些。當她將一雙雪白皓腕舉過頭頂,用發繩牢牢束住如瀑長發時,胸前那驚心動魄的巍峨便隨之狠狠一挺……
顫,很顫!
江云帆目不斜視,直直地走過去,幫她遞上伸手夠不著的發繩。
白瑤見他來了,美眸中水波流轉,當即漾開一抹媚眼如絲的笑意:“小帆真好?!?/p>
“好,山好水好,都不如瑤姐最好?!苯品樋诮拥馈?/p>
白瑤被逗得咯咯直笑,卻在回頭時,注意到從客棧外匆忙跑進來的兩人。
呂向明與呂文睿沖進客棧,幾乎是同時各自找了根柱子靠住,旋即彎下腰,雙手死死撐住膝蓋,一張臉憋得通紅:“先生腳力實在了得,哎喲……跑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