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沿著東京塔的輪廓緩緩暈染開。我跟在優作和有希子身后穿過米花町的石板路,皮鞋踩過積水的聲音與遠處警車的鳴笛交織成奇妙的節奏。有希子的卷發被晚風掀起,發梢掃過我手背時帶著香水的柑橘味——那是她十年前在巴黎時裝周后臺淘來的限量款,她說這種香氣能讓人想起十七歲的夏天。
“剛才制服狙擊手時的側翻動作,是我教你的那招改良版?”優作突然停下腳步,路燈在他鏡片上投下狹長的光斑。我點頭時,他指尖在記事本上敲出摩斯密碼的節奏:“現場反光角度計算精準,但下次記得留三秒觀察射擊盲區。”
有希子突然轉身張開雙臂,珍珠手鏈在我手腕上纏了三圈:“寶貝兒子今天帥得像好萊塢動作片主角!媽媽明天就聯系《周刊少年SUNdAY》,讓他們給你做個專訪怎么樣?”她指甲上的亮片在暮色里閃爍,像把銀河揉碎在了指尖。
經過阿笠博士家時,實驗室的窗戶還亮著暖黃的光。灰原哀的影子正趴在窗邊的實驗臺上,手里捏著的試管在玻璃上投下細長的影子——大概又在調制什么奇奇怪怪的解藥。柯南的自行車斜靠在籬笆上,車筐里的偵探臂章還閃著熒光,我突然想起他剛才在案發現場,偷偷用變聲器模仿高木警官聲音時被佐藤警官瞪的糗樣。
“明天去帝丹小學順路帶份檸檬派?”有希子突然拽了拽我的書包帶,“小哀上次在電話里說,博士新烤的派甜得像。”她眨眼睛的樣子和十年前在片場演偵探劇時一模一樣,那時她總把臺詞寫在我掌心,說這樣能培養“母子心靈感應”。
優作的手突然按在我肩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街對面的黑色轎車正緩緩啟動。車窗降下的瞬間,我看見琴酒標志性的銀色長發——原來他們從案發現場就一直跟著。優作從西裝內袋掏出鋼筆,筆帽在我手心敲出三短兩長的節奏:“組織對狙擊手的行動很關注,說明這案子牽扯到他們的交易鏈。”
工藤別墅的玄關總擺著三雙拖鞋。我的那雙鞋跟處貼滿了柯南送的卡通貼紙,有希子的紅色高跟鞋上還沾著巴黎時裝周的亮片,優作的棕色皮鞋永遠少了只鞋帶——那是他三年前寫《暗夜男爵》最終章時,被有希子拿去當書簽用了。
客廳的壁爐還留著上周烤的焦痕。有希子打開冰箱時發出夸張的驚呼:“天哪!博士送的醬過期三天了!”她轉身時裙擺掃過書架,《福爾摩斯探案集》第13冊掉在地毯上,夾在里面的電影票根飄了出來——那是去年和蘭一起去看的《貝克街的亡靈》特別放映版。
優作已經坐在書房的皮椅上,臺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正在修改的原稿上畫滿了紅色批注,其中一頁的空白處畫著個簡筆畫:戴眼鏡的小男孩舉著放大鏡,旁邊的小女孩正用試管澆花。“把今天案件的細節補充進《暗夜男爵》番外篇如何?”他推來一杯威士忌,冰塊在杯壁撞出清脆的響聲,“就叫《第七日的狙擊手》。”
我翻開筆記本時,夾在里面的櫻花書簽掉了出來。這是池波靜華今天在警視廳門口塞給我的,背面用毛筆寫著“一期一會”四個字。突然想起她珍珠手鏈里的櫻花花瓣,和服袖擺掃過榻榻米時,那些藏在褶皺里的秘密,大概就像服部平次總在和葉面前逞強的別扭模樣,藏著比案件本身更柔軟的真相。
凌晨兩點的書房總飄著咖啡香。優作的鋼筆在稿紙上沙沙作響,有希子靠在沙發上織毛衣,銀針穿過毛線的聲音像春蠶啃食桑葉。我突然想起十年前某個暴雨夜,他們就是這樣坐在我床邊,一個講福爾摩斯的故事,一個用毛線給我織偵探帽,窗外的雷聲再響也嚇不走被窩里的暖意。
“明天去學校記得帶傘。”有希子把織到一半的圍巾圍在我脖子上,毛線球滾到書架底,露出本褪色的相冊。第一頁是我五歲時的照片:穿著優作的西裝外套,手里舉著有希子的口紅當放大鏡,背景里的櫻花樹和今天案發現場的那棵一模一樣。
優作突然把筆記本推過來,最新的章節里畫著個穿校服的少年,正在用彈弓打落狙擊手的槍。“結局想讓柯南來客串嗎?”他鏡片后的眼睛彎成月牙,“就寫他用足球踢中了罪犯的臉,這樣讀者肯定會寄刀片。”
窗外的月光淌過鋼琴的黑白鍵。有希子突然哼起《月光奏鳴曲》的調子,她說這是優作求婚時彈的曲子,那時他把婚戒藏在琴鍵縫里,結果被來修琴的調音師誤當成了螺絲。我摸著書包里那把從案發現場帶回的狙擊槍子彈,突然明白有些黑暗需要像這樣,被揉進的甜、檸檬派的酸和家人的笑聲里,才能真正消融。
凌晨四點的廚房響起煎蛋聲。有希子把吐司邊切下來拼成笑臉形狀,優作在咖啡里加了三勺糖——這是他寫推理小說時的怪癖,說甜味能刺激邏輯思維。我咬著吐司看向窗外,晨霧中的東京塔像支巨大的鋼筆,正把新一天的故事,寫在泛著魚肚白的天空上。
“記得把罪犯袖口的鳶尾花紋告訴目暮警官。”優作突然在餐巾紙上畫了朵花,“那是組織在日本分部的標志,十年前我在紐約見過。”他喝咖啡的樣子和柯南思考案件時一模一樣,食指總會無意識地敲著桌面。
玄關的電話突然響起,是柯南用變聲器打來的:“夜一!我剛剛在案發現場照片里發現,那個狙擊手的手表和琴酒的同款!”背景里傳來灰原哀的冷笑:“笨蛋,那是組織統一配發的戰術表,防水深度五十米。”
有希子搶過電話時,吐司邊做的笑臉掉在了地上:“小哀要不要來家里吃早餐?我新學了法式可麗餅!”她轉身時,我看見她耳后的白發又多了幾根,像把歲月的銀線,悄悄織進了我們的日常。
優作把風衣搭在我肩上時,發現內襯口袋里的櫻花書簽。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從書架上抽出本《日本劍道史》:“池波靜華的父親當年是劍道裁判,和組織的武器交易有關。”書頁間掉出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池波靜華正舉著竹劍,身后的櫻花樹下站著個戴眼鏡的男人——居然是年輕時的優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