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其中蹊蹺,蘇邑昭吩咐芷蘭道:“你再去仔細打聽打聽,看看近段時日潘氏的飲食起居可有什么異處,還有她院里的戴嬤嬤。”
暮色四合,由遠及近的馬蹄聲驚起了檐下筑巢的玄鳥。李管事領著府中的侍從早已等候在原地,見衛斳下馬,階下的侍從立即上前,將馬牽入馬廄。衛斳一襲玄色勁裝,外罩一件銀狐大氅,顯得英姿颯爽,只是眉宇間隱約透著一絲疲憊。
史葉跟著下馬,取下今日狩獵得來的野雉,交給了一旁的侍衛,又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緊跟著衛斳一同朝青廬的方向走去。
蘇邑昭攜侍女手持漆盒立于階前,盒中盛著用澤蘭熏過的葛布。見衛斳歸來,忙迎上前去,接過他手中的大氅,吩咐侍女去端茶。
衛斳解下腰間的短刃,用葛布擦去手中的塵土,端起茶碗一口氣灌下,這才抬眸看向蘇邑昭,道:“今日府中可還安寧?”
蘇邑昭替他松了發冠,換上常服,又叫人將提前備好的棗糕擺上,含笑道:“一切安好。”頓了頓,將玉紜與潘瑤前來送禮一事說了。
衛斳聽完,目光幽深的放下茶盞,道:“她倒是會挑時候。”
蘇邑昭以為他在說玉紜,瞥了下他的臉色,斟酌著語氣:“妾記下了。只是……年關將至,母君一番好意,妾實在不便推辭。”
“什么?”衛斳走到臨窗的炕幾上坐下,反應過來她說的是楚夫人派玉紜送禮一事,眉頭微皺著表示:“她(楚夫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蘇邑昭抿了抿唇,沒有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侍女將新換好的茶水重新呈上,衛斳喝了一口,端著茶碗繼續道:“你且應下,我倒要看看,這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蘇邑昭乖巧的點頭,忽然聞到黍飯的香氣,下意識地嗅了嗅,抬眸笑道:“是黍飯!”
衛斳放下茶碗,站起身來:“走吧,去用飯。”
兩人并肩朝中廳走去,一路上,蘇邑昭都沉默不語,腦中不停思索著潘瑤的事。
衛斳見她這般,側頭問:“有心事?”
蘇邑昭回過神來,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只是覺得年關將近,府里的事情多了些,有些累罷了。”
何止是多了些!這是她出嫁后的第一個歲旦,府中上上下下的事務,里里外外的應酬,皆需她這個正妻親自操持,容不得半點差錯。她雖出身泮宮,自幼受師氏教導,對宮中禮儀、府中規矩均有研習,可真正輪到自己當家作主時,才知其中艱辛。更何況,如今這遼東城中,暗流涌動,多方勢力交織,稍有不慎,便會身陷險境。
衛斳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她:“若是累了,便多休息休息,府里的事情,有李管事照應著,你也不必事事都親力親為。”
蘇邑昭點了點頭:“嗯,妾記下了。”
中廳里,熱氣騰騰的黍飯已經擺好。只是,今日的黍飯倒是與往常略有不同。滁國人用食多好甜口,因而在蒸制黍飯時會拌入膏腥(豬油)、蜂蜜,或搭配特制花醬、橘絲等,增加甜香。
蘇邑昭走近一瞧,一臉驚訝:“這是……”只見案上那黍飯呈棕色,頂部蓋著一層類似肉絲狀的東西,與平日里的黍飯大不相同。
蘇邑昭扭頭去看衛斳,眼中滿是疑惑。
衛斳見她這般模樣,微微一笑,解釋道:“今日狩獵得了幾只野雉,我讓庖廚將野雉的肉撕成絲,拌在黍飯里,又加了幾味香料,你嘗嘗看,味道如何。”
蘇邑昭她拿起竹箸,挑起一些黍飯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后,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味道甚是獨特,既有黍飯的香氣,又有雉肉的鮮美,當真是美味。”
衛斳見她喜歡,笑道:“這有何難?若是喜歡,歲旦時再讓庖廚做著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