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覺如何?”梅比烏斯看向從隔離室逃出來的梅。
“你早就知道了?”
“差不多吧,”梅比烏斯聳了聳肩,
“我之前從他身上采集數據時,就注意到了,他表現出了嚴重的自毀傾向,這也是他會同意躺上我的手術臺的原因。”
“在第六次崩壞后,他的自毀傾向更加嚴重了,我也不知道為什么。”
梅比烏斯的聲音帶著一絲事不關己的探究,仿佛在討論一個有趣的實驗現象,而非一個活生生的人正在走向自我毀滅的深淵。
梅博士沒有立刻回應。她背靠著冰冷的金屬墻壁,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撐她不倒下的東西。
身體里的力氣被徹底抽空,連抬起眼皮都顯得無比艱難。
走廊慘白的燈光落在她臉上,映照出一種近乎透明的蒼白,仿佛她自己也正在被那股從隔離室內蔓延出來的寒意凍結。
梅比烏斯的話,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入她早己千瘡百孔的意識。
“自毀傾向……”梅的聲音輕飄飄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一種被徹底碾碎后的空洞,“……更加嚴重了?”
她緩緩抬起頭,看向梅比烏斯。
那雙曾閃爍著智慧與堅定光芒的紫色眼眸,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沉寂,以及沉淀在最深處的、幾乎凝固的絕望。
“所以,”她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你早就看出來了……你看著他走向手術臺,看著他把自己變成……變成那副樣子……而你,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值得觀察的‘現象’?”
最后兩個字被她咬得極重,帶著一種冰冷的、幾乎要滴出血來的諷刺。
梅比烏斯歪了歪頭,蛇瞳中閃爍著饒有興味的光:“當然。作為研究者,觀察個體在極端壓力下的選擇和心理變化,是非常有價值的課題。凱文的選擇雖然極端,但……動機純粹,意志堅定,樣本極其難得。他的‘自愿’,讓這個實驗具備了前所未有的完整性和說服力。你不覺得這很……迷人嗎?”
“迷人?”梅重復著這個詞,喉嚨里發出一聲壓抑的、近乎破碎的輕笑。
那笑聲里沒有一絲溫度,只有無盡的悲涼和荒謬。
“是啊……對你而言,他只是一個完美的‘樣本’。一個承載著崩壞獸基因、擁有強大力量、并且主動擁抱毀滅的……絕佳容器。”
她的目光越過梅比烏斯,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隔離門,再次看到了那個坐在冰封囚籠里的身影。
那個她熟悉又陌生的人。
那個將將自己排除在“值得珍視的生命”之外的人。
梅比烏斯的話,像一把冰冷的手術刀,無情地剖開了最后一絲溫情脈脈的偽裝。
凱文的自毀不是偶然的沖動,而是早己刻入骨髓的傾向,在第六次崩壞的催化下,終于沖破了所有束縛,以一種最徹底、最殘酷的方式爆發出來。
而她,梅博士,作為他最親近的人,作為逐火之蛾的首席科學家,竟然對此毫無察覺。
或者……是她下意識地不愿去察覺?不愿去想那個一首擋在所有人前面的戰士,內心早己傷痕累累,甚至做好了隨時燃燒殆盡的準備?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她。
那不僅僅是身體的疲憊,更是靈魂被徹底抽干的虛脫。
她為之奮斗的目標——守護人類文明——此刻卻像一個冰冷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