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硯舟站在便利店門口,雨水順著屋檐滴下來,砸在鞋面上。他回頭望了眼星耀大廈——那輛黑色轎車早已不見蹤影,只余下一片空蕩的停車場。他低頭盯著手機屏幕,林悅發來的文件標題像塊小石頭落進心里——《江川大學周邊輕食服務運營現狀及用戶畫像分析》。
他沒急著點開,反而把周強剛才那條“上面催得緊”翻出來又看了一遍。手指在屏幕上滑動,腦子里卻轉著另一個問題:如果趙宇真只是想拉個學生當幌子,干嘛非要盯上自己?那么多社團干部、創業協會成員,哪個不比他這個大一新生好拿捏?
除非……他們要的不只是個名字。
他點了下載,文件不大,幾秒就加載完畢。剛打開第一張圖表,微信語音提示響了。
“你在哪?”林悅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背景有點吵,像是在教學樓走廊,“我查了些東西,可能和你有關。”
“還在便利店?!彼f,“剛看完周強的消息。”
“我就猜你沒走遠。”她頓了頓,“你上次說‘資本進場前總要先造浪’,我后來想了想,覺得不對勁。學生市場不是池塘,是碗水,攪兩下就渾了,但容量就那么大?!?/p>
陳硯舟沒接話,目光落在平板電腦生成的第一張圖上:校園周邊輕食類門店日均銷量曲線。峰值出現在午休十二點二十和下午五點四十,其余時間幾乎平得像條死線。
第二張是客單價分布,七成訂單集中在十八到二十六元之間。第三張更直接——智能取餐柜的實際使用率,全校六個點,最高的一臺日均取餐四十七單,最低的才十九單。
“這些數據你怎么搞到的?”他問。
“問卷星投了三百份,食堂刷卡記錄靠朋友幫忙導了一部分。”她說得輕描淡寫,“還有兩家店的老板是我媽花店的老客,我拿詩集換的三個月流水截圖?!?/p>
陳硯舟嘴角抽了一下:“你這是用文藝少女的身份做商業間諜?!?/p>
“彼此彼此。”她在那頭笑了一聲,“你也不是第一次讓我幫你扒數據了吧?上次詩意營銷方案,我還替你算過情緒轉化率呢?!?/p>
他沒否認,繼續往下翻。第四張圖是新品存活周期統計,過去半年上線的十二款主打輕食產品,三個月內下架十一個。最后那張地圖標了十一家現有門店位置,密密麻麻集中在宿舍區、教學樓和體育館三條動線上。
他的目光停在體育館側門那個紅點上——那是他果汁攤創下最高單日銷售額的地方,也是趙宇計劃中第五家店的選址。
“你看出什么了?”林悅問。
“四家新店,三家跟現有熱門店重疊超過七十米?!彼f,“另一家在體育館門口,競爭半徑內已經有兩家同類品牌。這不是拓荒,是貼身肉搏。”
“而且。”她接過話,“我算了市場承載極限。按當前學生飲食支出模型和消費頻次,整個片區每天最多消化一萬兩千份輕食類產品?,F在已有的供給量,已經占到九十七。”
他掏出藍筆,在筆記本背面列公式:按人均每周消費三次輕食計算,江川大學片區現有學生兩萬八千人,理論日需求量一萬兩千份。但現有門店已占九十七%,五家新店至少需要分流三千份——這意味著每家店日均要賣出六百份,是當前熱門店峰值的三倍。
陳硯舟沉默了幾秒,從包里抽出筆記本,藍筆在“趙宇項目”那頁下方畫了三道橫線,寫下三個字:偽需求。
他握著筆記本的手指微微發白——如果這是場數據騙局,那趙宇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他賺錢。所謂‘三個月回本’,不過是拿學生的學號當盾牌,替地產商擋監管的刀。
他合上本子,抬頭看了眼馬路對面。星耀大廈的燈光還亮著,但那輛黑色轎車已經不見了。
“你覺得他們圖什么?”林悅的聲音低了些,“真為了賺學生那點沙拉錢?”
“不像?!彼f,“利潤撐不起這么復雜的局。除非……這錢本來就不打算從餐費里賺?!?/p>
“那你有沒有查過,這些店裝修完,能不能申請智慧商業補貼?”她忽然問。
“我查過市里近三年的智慧商業申報記錄,七成項目實際控制人都和海川咨詢有關——這家空殼公司,專門幫地產商洗資金流向?!?/p>
陳硯舟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