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市的深秋帶著咸濕的海風,陸家莊園的草坪被裝點得極盡奢華,純白玫瑰與香檳色綢緞纏繞出童話般的布景,卻掩不住空氣中彌漫的疏離。
蘇清圓站在紅毯盡頭,象牙白魚尾婚紗貼合著纖細的身形,裙擺上手工縫綴的碎鉆在陽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她微微垂著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遮住了眸底的茫然與抗拒。昨天在律師事務所簽下那份為期一年的婚姻契約時,她以為自己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準備,可當牧師的聲音在草坪上響起,她還是忍不住攥緊了手中的捧花,指節(jié)泛白。
捧花是林婉容親自挑選的,清一色的白玫瑰,襯得她本就蒼白的臉色愈發(fā)沒有血色。蘇家破產(chǎn)的消息早已傳遍上流社會,這場聯(lián)姻在所有人看來,都是她這個“落魄千金”攀附豪門的跳板,就連她自己,也差點信了這個設(shè)定。只有蘇清圓知道,她不過是用一年的婚姻自由,換得陸時衍對蘇家債務的兜底,以及保住祖父留下的清圓閣古董修復工坊。
“請新郎新娘交換戒指。”
司儀的聲音將她拉回現(xiàn)實,蘇清圓抬起頭,第一次認真看向站在身邊的男人。陸時衍身著高定黑色西裝,肩寬腰窄,身姿挺拔如松。他的五官深邃立體,鼻梁高挺,薄唇緊抿著,下頜線繃成一道冷硬的弧線,一雙墨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仿佛這場婚禮與他無關(guān),他只是個按流程走戲的演員。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第一次是在律師事務所,他全程沉默,只在簽字時抬了次眼,目光冷淡得像在看一份無關(guān)緊要的文件;第二次是婚前家族聚餐,他匆匆到場,又匆匆離去,兩人甚至沒說上一句話。
陸時衍伸出手,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上戴著一枚簡約的鉑金戒指。蘇清圓也抬起手,指尖剛觸碰到他的皮膚,就被那突如其來的涼意驚得微微一顫。他的手很涼,和他的人一樣,帶著生人勿近的疏離感。
交換戒指的動作機械而僵硬,沒有對視,沒有溫情,甚至連指尖的觸碰都快得像一陣風。站在側(cè)方的攝影師拼命尋找角度,卻只能拍到兩人之間那道無形的鴻溝,以及臉上如出一轍的淡漠。
“現(xiàn)在,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
司儀的話音落下,現(xiàn)場瞬間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聚焦在兩人身上。蘇清圓的心跳驟然加快,下意識地往后縮了縮,臉頰泛起一絲不自然的紅暈。她能感覺到陸時衍的身體也微微頓了一下,隨即,他微微俯身,卻沒有靠近她的唇,只是在她的額角極輕地碰了一下,動作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沒有纏綿,沒有溫情,甚至帶著一絲刻意的避讓。
現(xiàn)場的賓客們面面相覷,低聲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林婉容坐在主位上,臉色瞬間沉了下來,端著香檳杯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她精心策劃這場婚禮,本就是為了向外界展示陸蘇兩家的和睦,可這對新人的表現(xiàn),簡直是公開打她的臉。
“這也太冷淡了吧?就算是商業(yè)聯(lián)姻,裝也得裝得像一點啊!”
“聽說蘇清圓是被逼著嫁過來的,蘇家欠了那么多錢,她也是沒辦法。”
“陸總也太不給面子了,好歹在鏡頭面前演一下深情吧?”
“我看這對夫妻,遲早得散!”
議論聲不大,卻足夠清晰地傳到蘇清圓耳朵里。她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強迫自己維持著臉上的平靜。她知道,從簽下契約的那一刻起,這些議論、這些嘲諷,就都是她必須承受的代價。
陸時衍似乎完全沒聽到周圍的議論,親吻儀式結(jié)束后,他直起身,往后退了半步,重新與蘇清圓拉開距離,仿佛剛才那個短暫的觸碰耗盡了他所有的耐心。他抬手看了眼腕表,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顯然是惦記著未處理完的工作。
接下來的流程更是形同虛設(shè)。切蛋糕時,兩人的手同時握住刀叉,卻沒有任何眼神交流,蛋糕切得歪歪扭扭;敬酒時,陸時衍全程由助理擋酒,蘇清圓則強撐著笑意,應對著賓客們或探究或嘲諷的目光。
整場婚禮,兩人同框的畫面屈指可數(shù),每一次同框都尷尬得讓人腳趾跺地。沒有甜蜜互動,沒有眼神交匯,甚至連基本的禮貌性微笑都吝嗇給予。
婚禮剛一結(jié)束,陸時衍就對張助理交代了幾句,轉(zhuǎn)身走向停在莊園門口的黑色轎車,沒有回頭看蘇清圓一眼。蘇清圓站在原地,看著他決絕的背影,輕輕舒了口氣,卸下了臉上所有的偽裝,露出了疲憊的神色。
“清圓,”林婉容走過來,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滿,“你就不能配合一點?剛才在鏡頭面前,你那是什么樣子?”
蘇清圓垂下眼,輕聲道:“媽,我盡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