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弦月的倒影就在海面上破碎重組。
浮光躍金,靜影沉璧,莫過于此。只是很快就刮起?來了?風,像是要下雨,海上的天?氣就是這樣,說變就變。
不過江逾白并沒有急著回到船艙,他遙遙回望著大陸的方向,還?依稀能看見山的輪廓,不過也就一兩條模糊的線條。
烏云就是從陸地的那一面過來的。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亂入船。【2】
江鳴洗漱完出來看到的就是一副月下雨落美人圖,好在面色因為醉酒有幾分紅潤,消去了?病骨。
只是兄長過于消瘦了?,整個畫面看著都更加蕭索。
“怎么吐了??”江逾白良久才回神問道。
要知道,江鳴平日里是極愛惜食物的,哪怕是流放途中所吃的那些稀粥、菜團子的碎渣掉到地上,他也會鄭重地從地上撿起?來,吹吹灰繼續吃。
他要是想吐,都能給自?己咽回去。
“兄長,我們要一直和他們待在一起?嗎?”江鳴十?分抗拒,哪怕吐得面若金紙,臉上的厭惡神情還?是活靈活現的。
“怎么?”
江逾白不接話茬,只是一個勁兒的反問。
話語權在兩人之間爭奪,江鳴最終還?是低下了?頭?:“我只是看到那兩個舞女的…嗯……我想起?了?我阿娘。”
曾經的家人,是江鳴從來不曾提及過的。為數不多展露在外人面前的信息就是他是在災年的時候被江泰和看中收養的,僅此而已。
不過想想也知道,在災年,平頭?百姓要如何求存。
江逾白也沒有深究對方傷疤的喜好,他側開臉,只是深深嘆了?口氣,莫名道:“壞事總是向下流動的。”
這句話,大道至簡。
多余修飾的詞語都沒有,就是很簡潔明了?的說出了?一個人間殘忍之最。
江鳴張了?張口,很快就理解了?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因為他是親眼?見過壞事是如何向下流動的,就像兄長所言的那樣……
災年受災的只有百姓。
而在更多的時候,尋常的時候,總是弱的那一方承受更多。就像他阿娘與他阿爹,為什么不是阿爹把自?己賣了?去做奴隸?為什么是阿娘被阿爹賣了??
按照一般的路數,這個時候,年幼的江鳴就該覺醒一些特殊的執念了?,比方說力爭上游的權力欲望。
很可?惜,他沒有。
但?很萬幸,也是他沒有。
江鳴仰著頭?,試圖看清楚兄長面上神色:“就不能不往下流動嗎?沒有別的辦法嗎?”
“自?然?是有的,只是很難而已,甚至你?窮盡一生都做不到,這與你?的努力無?關,只是因為時代不允許。”
“是什么?”江鳴只是繼續追問。
“你?可?以改變壞事流動的規則,讓上面的人承擔更多。也可?以增加保障之策,讓下面的人有一定的法子抵抗流動下來的壞事。還?有更簡單粗暴的,直接讓下面的人掌握權力……”
“辦法總是很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