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肖玉桃?guī)е箨犎笋R去向救命恩人薛家兄妹“致謝”的時候,肖夫人也沒有閑著。
今日幾位魯家的親戚來看望興云伯夫人魯氏,肖夫人作為兒媳,自然要留在伯府陪客。
不過魯家的親戚都很會看興云伯夫人這位姑奶奶的臉色,知道她如今不喜兒媳,便都有意無意地冷落了肖夫人,對寇姨娘和肖玉櫻、肖玉榮母子三人更親熱些。
這不但是因為肖玉榮乃是肖家唯一的繼承人,也是因為近來親戚間有小道消息說,原本肖君若給嫡長女肖玉桃說定了的那門好親事,如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變故,人選換成了庶出的肖玉櫻,對方對肖玉櫻十分滿意,就差正式下定禮了!
肖玉榮繼承人地位穩(wěn)固,肖玉櫻又即將嫁入貴戚高門,寇姨娘一脈未來前程光明,風光無限。相比之下,不受婆婆待見、不得丈夫?qū)檺邸⑴畠河质Я撕糜H事的肖夫人,自然顯得前途黯淡無光。
哪怕親戚們對肖夫人沒什么不滿,此時也難免要現(xiàn)實一些,更積極地去討好興云伯夫人與寇姨娘母子三人,而不是與沒有未來的肖夫人閑話家常了。
肖夫人也懶得跟這些魯家的親戚虛與委蛇。她雖然沒辦法出府,避開跟親戚應(yīng)酬的煩心事,但中間還是能找到借口,諸如安排宴席、準備禮物、料理家事之類的,暫時離席,稍稍躲一躲清靜的。
岑柏帶領(lǐng)眾護衛(wèi)們回府,素影帶人接走了拐子團伙中的活口少年,這兩件事她很快就知道了,心里很滿意。她還在接見岑柏的時候,特地叮囑了一番,命他照自己吩咐行事,方才返回了婆婆的院子。
這時候宴席已過,親戚們已經(jīng)不再聚集在屋里說話了,女眷們還圍著興云伯夫人與寇姨娘母女談笑奉承,男子們卻都在院子里三三兩兩地散開,各自聊著天,說些他們感興趣的話題,又或是互相欣賞剛得的佩飾、文玩,趁機向人炫耀一番。
肖夫人在游廊中走過的時候,有人攔下了她。她抬頭看去,發(fā)現(xiàn)是婆婆興云伯夫人的一個娘家族侄,乃是魯家遠支族人,相比其他人,還算是個有能為的,在德州府衙里做經(jīng)歷。肖夫人對他印象不錯,不過肖君若則態(tài)度平平。
無他,經(jīng)歷的官位還是太低了,在肖君若眼中看來,根本就不入流。興云伯府想在德州府衙辦些什么事,都不一定用得上他,反正其他人也不敢駁伯府的面子。對肖君若來說,這位魯經(jīng)歷只怕還不如魯大老爺這個出手大方的商人有用。
不過,肖夫人從來不像丈夫一般短視。就算官位再低,魯經(jīng)歷也是魯家唯一一個有官身的族人,在府衙也頗有名望人脈,怎能輕視?肖夫人一向?qū)λ涂蜌鈿猓糠昴旯?jié)的禮物也從來沒漏過,雙方關(guān)系頗為和睦。
因此,肖夫人見他攔在面前,也沒覺得生氣,反而微笑著打招呼:“表兄近來可好?我聽說元娘前些日子感染了風寒,不知可大好了?”
魯經(jīng)歷客氣地點頭回禮:“元娘已經(jīng)病愈,看到表弟妹送去的新衣裙新鞋子,十分高興,說要留著過生日時穿呢。”接著他頓了一頓,“自打兩個孩子的母親去世,這些年都多虧表弟妹時常送東西過來,照看兩個孩子。愚兄心中十分感激。”
肖夫人與他客氣了一番。這些親戚間的禮尚往來,她都做慣了,并不放在心上。更何況,魯經(jīng)歷的兩個孩子小小年紀就沒了母親,她心里難免多憐惜幾分。不過是每季送些吃食衣物過去,也不費什么事,還能落得好名聲,何樂而不為呢?
肖夫人本以為魯經(jīng)歷只是過來客套幾句,沒想到他接下來卻說:“我聽說表弟妹近來十分關(guān)注那樁拐子案,差點兒被拐的姑娘,聽說是表弟妹相熟人家的孩子。這案子近來已經(jīng)審問出了主犯,只是府尊大人下了封口令,不讓外傳。”
肖夫人吃了一驚:“什么?”
魯經(jīng)歷低聲道:“拐子們招出了一個叫董洗墨的人,說他與他們合謀,故意當街制造混亂,堵住薛家馬車的去路,再引開車夫,由同伙趁機將馬車悄悄駛離。所有被抓的拐子都知道這個人,可見不是胡說。
“這個叫董洗墨的,是城中名士黃夢龍之妻的陪房,原是董家世仆,父母家人如今還在董家執(zhí)役呢。董家卻與薛家交好,沒理由要害薛家的女兒。薛家的人事后去找董家打聽過,確認他們并不知情。
“捕頭們認為董洗墨應(yīng)該是被如今的主人黃夢龍唆使,才與拐子合謀的,但府尊大人堅持黃夢龍不可能與拐子勾結(jié),沒有證據(jù),更不可輕意牽扯城中名士,便下令封口,只讓底下的官差暗中搜尋董洗墨的下落,不得驚動黃家。”
這就是老蒼頭近來沒辦法從衙門的老朋友處打聽到最新案情進展的原因。薛長林天天去衙門守著,也沒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本以為是官差們未有新收獲,沒想到是府尊特地下了封口令的緣故。
肖夫人立刻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黃夢龍在德州城中確實頗有名望,門生中有許多富家子弟,不少人還考得了功名,知府家的公子就曾經(jīng)向他請教過文章。倘若他與拐子扯上了關(guān)系,名聲掃地,那些在他門下受教的學生,也會跟著丟臉。
這影響太大了,怪不得知府堅持認定此案與黃夢龍無關(guān)呢。黃夢龍妻子的陪房涉案,與黃夢龍本人涉案,那差別大了去了。若只是前者,黃夢龍有的是法子撇清自己,與他有利益往來的官員士紳,也能保住體面。
肖夫人想明白后,就忍不住疑惑地看向魯經(jīng)歷:“既然府尊大人已下了封口令,表兄又為何……”
魯經(jīng)歷笑笑:“愚兄無意違令,只不過……咱們自家親戚,怎能跟外人相比?”
他當然不會老實說,自己是因為怨恨石寶生出爾反爾,將親妹另嫁他人,又知道石寶生極得黃夢龍看重,才會遷怒到黃夢龍身上。
黃夢龍雖是城中名士,交游廣闊,與魯大老爺也有很深的交情,但對于他這個魯家族親,卻一向只是平平。從前他沒有多想,只覺得自己跟那種書呆子合不來,可如今想到石寶生看不起自己,便疑心黃夢龍也是同樣的想法了。
就算他只是八品小官又如何?總比黃夢龍只是區(qū)區(qū)舉人,連個官職都沒有強吧?!他身家也比黃夢龍豐厚,遠勝于后者依靠妻子才在德州城過上富足生活,卻還要處處標傍自己出身清貴,不肯指點妻族小輩的學問。
這種偽君子,居然跟拐子們有勾結(jié),背地里還不知做過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呢!府尊不許底下人泄露消息,他也不是存心違令,不過是擔心親戚上當,才提醒一聲罷了,又有什么錯?!
魯經(jīng)歷藏起了心里真正的想法,只抬眼看向肖夫人:“表弟妹,你可信我?你該不會也覺得……那黃夢龍不可能與這種事有干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