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剩下的田地,就只能聽天由命了,總要做好表面功夫。
薛綠無意過問長房的內務,只問:“老縣丞的身體如何了?”
薛德民嘆息:“比先前越發差了。他老人家原本就打算要告病的,因此才將外甥薦來做巡檢,沒想到催糧官來了,他告病躲過一劫,他外甥卻遭了橫禍,身死當場。
“他受此打擊,還不知道能撐幾日。這些天全縣的公務都壓在他身上,他也累得不輕。”
薛綠小聲問:“河間府就沒打算先派個人來擔起縣令之責嗎?”
薛德民搖頭:“誰會在這時候跑來接這個苦差?春柳縣本就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如今縣中大戶橫死大半,錢糧又被搶了去,連縣衙書吏差役的祿米都不知道發不發得出來呢。
“今年冬天百姓還不知道要怎么過,眼看著又要打仗了……”
就算真有人看中了春柳縣令的位置,也會想辦法拖一拖時間,撐到戰事結束了,再過來上任的。
春柳縣衙空虛,縣中數得上號的人家都避之唯恐不及,老縣丞指望不上別人,只好無奈拖著病軀,勉強支撐。
薛德民不想多說此事,便問侄女:“老大人建議我們去尋你爹的同門,有那高官顯宦的人家,若是在京中有門路,興許還能幫著說說好話?
“就算那兇徒正得勢,皇上與朝廷看在耿大將軍面上,不處置那兇徒,好歹也別讓你爹和謝大人他們無辜背上了污名呀!”
薛綠想了想:“爹爹與同門聯系不多,回頭我去他書房找一找信件好了。不過黃山先生曾經德州開館授徒十余年,想必在那里的人脈更廣。
“我們不如去德州試試?興許能遇上一兩位愿意為爹爹說情的名士大儒呢?”
德州的名士大儒能對朝廷決策起什么作用嗎?薛德民心里不大看好,但侄女都提出來了,他也沒有別的法子,試一試也沒什么,橫豎德州離得不遠,于是便答應下來。
伯侄倆正說話,忽然聽得有人靠近馬車,步伐匆匆。薛德民掀起車簾,見是長子薛長林回來了,忙將人迎上車來。
薛長林喘著粗氣,臉色很不好看:“我去了五六戶人家,瞧著都不大妙。大家似乎都覺得這回怕是洗不脫罪名了。
“有兩家人昨日便分了家,撇下苦主妻兒,正忙活著搬走呢。
“有的人心灰意冷,打算棄了家宅祖業,到外地親友家避難的。
“吳舉人之子倒是氣不過,說要進京告狀去,旁人怎么勸都不聽,這會子正收拾行李。”
薛德民嘆了口氣,將自己與薛綠在縣衙打聽到的消息告訴了兒子,薛長林瞠目結舌:“情勢已壞到這個地步了么?!”
他還想起了一件事:“李老知州的兄弟說,這件事定是謝縣令惹來的禍事,是朝中有人看他不順眼,貶他的官還不夠,非得叫他背負污名而死不可,旁人只是被殃及的池魚。
“聽信他這話的人不少,私下沒少抱怨謝縣令。”
薛綠皺眉道:“不可能!就算有人要置謝大人于死地,也犯不著牽連上那么多不相干的人。其他三十余人又不是阿貓阿狗,死了也無人在意,何必禍及無辜?!”
“我也是這么想的,偏偏李二老爺非要這么說?!毖﹂L林頓了一頓,“倒是吳舉人之子,跟我提了一件事,說那殺人的兇徒,很有可能是洪安。若當真是他,那他回來行兇,就是報復來了!”
薛綠聽得糊涂:“洪安是誰?”
一旁的薛德民卻露出驚愕的表情:“洪安?他不是早就發邊充軍了么?怎能回來?還成了耿大將軍麾下的催糧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