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綠咬了咬唇,低聲道:“管家伯伯,我想知道,朝廷多早晚會給此案下定論呢?能拖到戰事結束之后嗎?在那之前,官府會不會派人抓我們?”
謝管家心中暗忖,案發后,春柳縣公文傳到河間府衙,就花了將近兩日的功夫。他收殮了老爺的遺體,請了夫人示下,托王縣丞籌辦喪禮,再快馬加鞭趕過去向知府訴冤,只比公文晚了一步。
河間知府深知謝懷恩的冤屈,駁回了軍中行文,不肯立時將苦主定罪,又以被害者多為朝廷命官與身負功名者為由,上書朝廷,請皇上定奪。
他將公文以三百里加急送進京城。河間府距京城一千六七百里地,起碼要五六日才能送到,如今應該還在路上。
等公文送到京城,呈送御前,皇帝與朝臣們還得商量如何處置,不可能在一兩天內就下結論的。謝管家對自家老爺的官聲名望多少還有些信心。
如此一來,十天八天就過去了。
不過,考慮到耿大將軍如今就在討燕前線,萬一他堅持要包庇洪安,上書皇帝,要求給謝懷恩等人冠上罪人之名,皇帝與朝臣們也不好駁他的臉面。
最理想的情況,是朝中將此事擱置不議,又或是派人“細查”,查到什么時候就要看皇帝的想法了。
而最糟糕的情況,就是皇帝與朝臣們為了安撫耿大將軍,哪怕明知道謝懷恩等人忠心冤枉,也要往他們頭上潑臟水。
謝管家曾經以為,皇帝與朝廷是不可能讓自家老爺枉死的。可如今連李駙馬都是這樣的態度,夫人又提到耿大將軍與自家老爺的舊怨,他心里也沒了底氣。
不過面對薛綠,謝管家還是盡量說些安撫的話:“公文還需要幾日才能到京城。朝中如今最看重的是討伐燕王,未必有閑心理會春柳縣的案子,多半會拖延些時日。
“眼下河間府是知府大人做主。他深知我們的冤屈,除非朝廷下令,否則是絕不會為難我們的。你暫且可以安心。在戰事結束前,我們還有時間往京中打點。”
薛綠心中算了算日子,中秋就在眼前了,等耿炳文兵敗,朝廷也沒理由看他的面子冤枉人了。
上輩子春柳縣士紳們的冤情根本沒等到朝廷判決,在河間知府那兒就早早被下了定論。這輩子受害的春柳縣令換成了謝懷恩,河間知府就站在了受害者這一邊,不肯冤枉了人。
兩世差別這么大,她大概可以斷定,自己很可能不會再淪為罪眷了。
除非耿炳文兵敗之后,洪安不但能在戰爭中保全自己,還能在事后逃脫罪責,并且在李景隆大將軍接過帥印后,再次抱上后者的大腿,哪怕后者也敗在燕王手下,他照樣能全身而退,否則,洪安早晚會失勢。
到得那時,便是她與仇人清算舊賬的時候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
薛綠抬頭看向謝管家:“管家伯伯,既然耿大將軍勢大,又堅持要護住洪安,不如我們先尋求自保吧?只要朝廷別讓謝大人與先父等人背負污名,案子暫時擱置就擱置了。
“老天會長眼的。我不信,洪安憑著獻圖與征糧兩項功勞,就能讓耿大將軍護他一輩子,還不用他上戰場!”
謝管家怔了怔,隨即睜大了雙眼:“你覺得他會死在戰場上?那也太便宜了他!”說不定洪安還能得個死后哀榮,包庇他的洪家也要跟著沾光。
薛綠只是笑笑:“管家伯伯,您覺得這場仗,耿大將軍與洪安會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