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堂兄打聽到他家坐著爹爹雇好的船,走運河往南邊去了,那多半是要去德州的。杜夫人的遺物里有他們夫妻德州舊居的鑰匙和房契。石家人若是去了,連住宿費都省了呢。”
奶娘聽得十分驚喜:“姐兒咋不早些跟我說?我還當要費許多功夫才能打聽到石家的去向呢。既然知道他家拿走了杜夫人舊居的鑰匙與房契,我也就安心了。”
有什么好安心的?黃山先生夫婦在德州的舊居也是薛德誠繼承的師門遺產。上輩子竟叫石家人得了去,薛綠想起都覺得惡心!
那是一處頗為體面的三進宅子,附帶清幽的小花園。雖說已經空置多年,但一向有門房看守打理著,維持得很好。直至去年冬天,門房年邁告病,辭了差事,宅子才真正無人居住了。
不過,如今才八月,時間才過去不到一年,宅子荒廢得不算厲害。石家人上輩子到德州后,略作打掃整理,就直接入住了。
有這么一座大宅子撐門面,石寶生在德州完全不提自個兒是黃山先生的徒孫,只說是新購置的產業,又拿出黃山先生的藏書字畫四處送人,叫人以為他是個家境富裕的世家才子,引得不少富家千金對他另眼相看,竟叫他僥幸攀得了高枝。
這輩子薛綠自然不會再叫他占了大便宜,卻也不好直接將他一家趕出那宅子。難不成真要讓他們住到離開德州為止?
薛綠悶悶地抱著劍出了門,奶娘緊隨其后,根本不知道姑娘在煩惱些什么,只顧著絮叨:“姐兒帶這劍做什么?昨兒晚上還讓老蒼頭磨了許久,將劍開了刃。你就不怕割了手?”
薛綠回過神來,笑笑說:“朝廷大軍與燕王即將開戰,我們在這時候前往德州,路上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人呢,帶著武器,遇上危險也好自保。”
奶娘嘆道:“姐兒又不曾習過武,拿著劍反倒危險,萬一傷到自己就不好了,還不如交給老蒼頭呢。”
老蒼頭從馬車的另一邊轉了出來:“姑娘昨兒跟我說了,太太從前出宮時,帶出來一本東海劍廬的劍譜,就收在內書房里。姑娘私下學過,雖然只會幾個招式,但耍起來像模像樣的,哪怕不能自保,也不會傷了自己。”
這是薛綠昨日親自向他驗證過的,雖說力氣太弱,劍法也不嫻熟,但看起來頗有章法。老蒼頭憑著自己幾十年的經驗,才敢下這個定論。
奶娘卻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我可不知道什么劍譜不劍譜的,姐兒長了這么大,幾時拿過劍?你以為她是你這樣的粗人么?!”
老蒼頭不理會她,轉身又回門房去了。奶娘氣惱地看向薛綠:“姑娘,你瞧他象個什么樣?!”
薛綠平靜地說:“奶娘,老蒼頭說的是真的。我真的學過東海劍廬的劍法。你忘了?我娘從前在宮中侍候過孝慈高皇后,當時宮女內侍是可以跟著東海劍廬的女弟子學劍的。不過我娘沒什么天分,手上只有最基礎的劍譜,帶出宮來做個紀念。
“我小時候貪玩,隨便學了兩招。娘怕我傷著自己,不叫我學下去了。我是前兒才翻出劍譜來,重新修習的。雖然未必能派上什么用場,但我若有自保之力,遇到危險時,老蒼頭也能輕松一些。”
奶娘忍不住勸她:“姐兒,出門若是真的這么危險,你還是別去了吧……”隔壁長房的宅子傳來開門聲,她扭頭望過去,壓低了聲量,“大老爺要去,您讓他把東西連石家人一塊兒帶回來就好了。
“姐兒也好趁機試探一下長房的心意,看他們是不是對咱們四房起了壞心。否則,老爺剛去世,怎的咱們四房的田地產業,就都歸入族里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