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民聽得目瞪口呆:“石老大原也讀過幾年書,家里還有百來畝地呢,兄弟還是秀才。若不是為了求娶油坊家的獨女,他也不至于把自己從民籍換成了商戶。他要是不換,油坊坊主斷不可能把獨生女嫁給他,那就不會有石寶生了。
“石寶生從出生起,他父親就是商籍了,誰還笑話他不成?你爹都不曾嫌棄他什么,照樣收他做弟子。他讀書科舉,何曾有過妨礙?這會子怎么就忽然在意起這種小事來?
“黃山先生門下,也有過商家子弟,誰也沒瞧不起誰。這黃夢龍不是黃山先生的首徒么?還是先生和他原配從小教養(yǎng)大的,怎會是這般迂腐之人?他若只是瞧不起商人,也就罷了,教唆學生不敬生父,簡直不配為人師表!”
薛德民越聽越生氣,還有些不敢相信:“十六娘,這些事都是真的么?石六娘當真是這么說的?”
薛綠點頭:“當然是真的,您方才也瞧見了,石寶生看起來對石伯父可不像是恭敬信服的模樣。石伯父要替他做主退婚,將父親遺物交還我們,他都恨不得跳出來阻攔。若不是還要在我們面前裝作斯文模樣,只怕當場就要發(fā)火了。”
薛德民想想也是,不由得面露鄙夷之色:“石寶生真是太荒唐了,我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竟是如此自以為是?今兒他說的那些哄人的話,連小孩都不會信,他以為自己能騙到誰?石老大屢屢要為他遮掩,反倒討了他的嫌,真是不知所謂!”
不過如今兩家已經(jīng)退了婚,石家父子之間關(guān)系如何,都與薛家無關(guān)了。
薛德民無意多提,只是對黃夢龍頗有幾分不滿:“此人當真是黃山先生門下么?除了他自己的說辭,有誰能證明?學問倒在其次,觀其行事人品,就不像是黃山先生會教出來的!石寶生跟著他,真不知道會學成什么模樣。”
薛綠趁機進言:“大伯父,我也覺得這位黃夢龍先生有些古怪,行事十分可疑。您發(fā)現(xiàn)沒有?石寶生一家好像都不知道黃夢龍是黃山先生門下,算是爹爹的同門師兄。石寶生還很害怕黃夢龍知道自己的底細,顯然是兩頭互相隱瞞呢。”
薛德民想了想:“確實如此。石寶生說了半天的話,都沒提到自己拜的兩位老師出自一門,估計是真的不知情。可這又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德州城里的黃山門人個個都知道黃夢龍的出身,他又何須隱瞞新收的弟子呢?”
薛綠道:“不管這黃夢龍是不是出身黃山先生門下,先生去世多年,他既不去拜見師母,也沒參加師母的葬禮,更是拒絕與同門師弟相見,顯然對杜夫人與爹爹都毫不在意。
“這樣的人,即使您與他結(jié)識往來,也不過是虛與委蛇罷了,實在沒什么意思。咱們何必費這個功夫呢?他要與我們做陌生人,我們便也索性當他不存在好了。”
薛德民想想也是:“你爹的幾位同窗都說,這個人不大好相處。他明面上看著親切,說話也是出口成章,可認識久了,就會發(fā)覺他與大家不是一路人。你爹的幾位同窗雖然與他有來往,但心里其實并沒拿他當自己人。”
既然不是自己人,那就沒必要相見了。薛德民此番來德州,不是來游玩訪友的,他還有正事要做呢。如今正事才辦了一半,接下來還有另一半要忙活,實在沒精力去理會不相干的閑人。
他便對薛綠道:“罷了,橫豎你如今與石家再無干系了,自然也沒必要去結(jié)識石寶生新拜的老師。那黃夢龍是否可靠,又與我們何干?這是石寶生自個兒挑的老師,是好是壞,都由他自個兒擔著去。
“明兒我便去聯(lián)系謝管家,看他那邊進行得如何了,都打聽到了什么消息。再者,咱們退完婚,也拿回了東西,接下來就該考慮回程了。這件事,我們還得看謝管家那邊是什么章程呢!”
這是正理。薛綠沒有任何異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