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的臉色又緩和了幾分:“還用你說?今日我們姐兒特地帶了大老爺和大少爺上門,就是退婚來的!她還要把老爺的遺物都要回去呢!”
說著她瞥了胡永祿一眼:“這些日子,石秀才是不是靠著我們老爺的東西,在德州城裝有錢人家公子哥兒呀?”
胡永祿嘻嘻一笑:“周姐,他都起了貪心,要把東西占為己有了,需要用的時候,難道還會客氣不成?不過你放心,他還沒真正把東西送出去,只是這樣盤算著罷了?!?/p>
他壓低聲音告訴奶娘,前幾日中秋時,石寶生給新拜的老師黃夢龍先生以及魯大老爺各送了一份節禮,東西是石太太幫忙準備的,照著德州本地的風俗來,都是些應節之物。
當時魯大老爺沒放在心上,但黃夢龍先生卻私下指點石寶生說,他若想真正打動魯大老爺,就該送些像樣的禮物,而不是這種點心瓜果之類的俗物。
不但是魯大老爺,石寶生將來與文人雅士結交,也當盡可能送些書香清雅之物,吃食點心根本上不得臺面。
于是石寶生就打起了薛家那幾箱子古籍字畫的主意,只是心里還存有顧慮,怕這德州城里有黃山先生的門人,會認出東西的來歷,因此不敢輕易挪用。
但胡永祿在旁察顏觀色,覺得他早晚會這么做的。
石家雖有些家底,但大頭都在油坊和田莊、店鋪上頭,金銀浮財不多,如今旅居德州,花銷又大,若是靠自家出銀子,根本撐不了多久,更別說是搜羅些清雅之物送禮了。
能讓魯大老爺看得上眼的禮物,又豈是便宜貨色?石寶生想要繼續打腫臉充胖子,就一定要動用恩師的。至于東西送出去后,是否會被黃山門下發現,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胡永祿小聲告訴奶娘:“他還跟父母商量過,到時候就說薛七先生臨終前把東西交給了他這個愛徒,宅子和古書字畫都叫他繼承了哩!就象當初薛七先生繼承了黃山先生的東西一樣。”
奶娘忍不住罵道:“他放屁!我們老爺又不是沒孩子,再不濟族里也有讀書的子侄,憑啥要把師門的東西交給他這個白眼狼?!他怎么有臉說這種話?!”
胡永祿笑了笑:“別人未必信他,但他背后有魯大小姐撐腰,而魯大小姐又受寵,在魯大老爺面前說一不二,除非是比魯家更有權勢的人,否則誰會拆他的臺?”
奶娘盯著胡永祿的雙眼:“永祿,你跟我說句實話,那魯大小姐就真的被他迷住了?啥都不管不顧,隨他怎么說都信?若是她知道石秀才是油坊家的兒子,早有婚約在身,還是個忘恩負義、企圖吃絕戶的白眼狼,她也愿意嫁給他?”
胡永祿遲疑了一下,才笑道:“這種事可不好說。周姐,我們寶哥兒已經把魯大小姐籠絡住了,這門婚事真的很有希望能成!只要寶哥兒娶到魯大小姐,石家就真的發達了。
“你們姐兒何苦跟他們糾纏不休呢?還不如干脆退婚,當作沒這回事,回老家過清凈日子算了。魯大小姐盯他盯得緊,他不敢回老家尋你們晦氣的,到時候各自嫁娶,各生歡喜,未必不是你們姐兒的福氣?!?/p>
“退婚是一定會退婚的?!蹦棠镆а?,“可叫我眼睜睜看著他成功騙婚,從此飛黃騰達,這口氣又實在咽不下去!”她瞪著胡永祿,“我就不信,魯大小姐那樣的名門閨秀,真能看得上一個白眼狼。就算她糊涂,魯大老爺也不會糊涂吧?”
胡永祿頓了一頓:“周姐,你不知道,他們石家對付富貴人家的小姐,一向最有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