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石六娘一直覺得十分刺耳,多次勸母親不要再說。兄長石寶生起初也制止過母親,但后來就沉默下來。她也說不清楚,兄長到底是聽得煩了,懶得再勸母親,還是……被母親說動了心?
石六娘咬著唇,過了好一會兒才道:“薛姐姐,我知道,如今你心里對我哥哥怨恨正深,因此事事都會把他往壞里想,可我哥哥真的沒那么狠心……
“就算我哥哥眼下想要攀高枝兒,可那高枝兒又豈是輕易攀得上的?人家高高在上,哥哥要討他們的歡心,每日不知要受多少閑氣。可他從前在你們家,卻從來沒吃過這些苦。他心里知道好歹,又怎么舍得放手呢?”
薛綠扯了扯嘴角:“他舍不得放手,真是為了我嗎?若他真的如此煩惱,我就索性給魯家傳個話,告訴他們你哥哥有婚約在身,請魯大小姐放棄,如何?”
石六娘忙道:“薛姐姐,你別說賭氣的話了。那位大小姐可不是好惹的。她若知道你與哥哥有婚約,還不知道會做些什么呢。你何苦招惹她?”
薛綠一曬:“那我就不提婚約的事,只讓魯家人知道你哥哥的真正身份就好。就算魯大小姐不知道你哥哥已有婚約,一旦曉得他只是油坊主的兒子,恐怕也下不了決心下嫁吧?”
石六娘被噎住了:“這……”
“這種事其實是瞞不了多久的。”薛綠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袖子,“你哥哥是有功名的秀才,履歷上祖孫三代都寫得明明白白,將來要繼續(xù)科舉的話,是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去的。
“難不成你哥哥娶了魯大小姐,就要放棄鄉(xiāng)試,只滿足于終身做個小小的秀才了?還是說……他打算改換身份戶籍,放棄原本的功名,從頭再考?他敢擔(dān)保,再來一次,他還能順利取得秀才功名,并且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么?”
石六娘的神色更加慌張了。
她不知道薛綠是怎么猜到的,兄長石寶生確實考慮過要在德州落戶,并且借助新老師黃夢龍先生的人脈,在登記入冊時掩去他履歷表上父親原本的油坊主身份,只需修改成祖輩的地主富戶即可。
本來石家就是鄉(xiāng)下小地主,只是他父親娶了油坊主的獨女,繼承了岳家的油坊,才改成了商戶身份。偏偏他當(dāng)初參加科舉時,不曾對家世履歷進(jìn)行修飾,如今要宣稱是書香世家之后,父親的身份就成了最大的破綻。
他可不想被人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惹人嘲笑,只能在落戶德州時再做手腳了。以恩師黃夢龍先生的人脈,想必是不難做到這一點的。
只不過如今石寶生與黃夢龍先生還不是很熟絡(luò)親近,他還沒敢張口罷了。但這是早晚的事。
只要他能奪得魯大小姐歡心,定下婚約,那在正式定婚之前,他就得向老師攤牌了。
這種事只有石家自己人知道,薛綠是怎么猜到的?難不成薛七先生是名師大儒,生的女兒也會聰明過人?
石六娘看著薛綠,欲言又止。
薛綠卻不打算給她時間啰嗦了:“我本來只想盡快退婚,拿回爹爹的遺物,就回家安心守孝去了,沒想到你哥哥如此厚顏無恥,不但背信棄義,還想要吃我家的絕戶。
“既然他給臉不要臉,那我也不必給他留臉了。我這就托人給魯家遞拜帖。人家魯大小姐好好的,根本不缺青年才俊求親,我怎能眼睜睜看著她被人騙婚呢?”
說著薛綠便站起了身,石六娘慌忙攔住她:“薛姐姐,你冷靜一點!是我方才說錯了話,你別生氣。你與我哥哥有婚約在先,若是他前程盡毀,對你又有什么好處呢?請你三思……”
薛綠挑了挑眉:“你這是在……威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