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德民倒沒有埋怨兄弟的意思,只是心中牽掛:“你爹已經沒了,但愿他別再出事……”
可話又說回來了,若薛德祿不愿屈從燕王,很有可能已淪為階下囚,甚至丟了性命;若薛德祿從了燕王,如今便成了朝廷罪人,日后燕王落敗,他同樣不會有好下場,又怎么可能不出事?
薛綠倒是不怎么擔憂這位四伯。上輩子她離開春柳縣之前,都沒人提起她四伯在北平做官之事,大伯父也是順利出走的。即使這輩子有人知情,想來也不會多事。
再者,四伯絕不是個會為了皇帝舍棄性命的忠臣,多半已經從了燕王,只是身為七品推官,位卑職小,無人關注罷了。
將來燕王打入京城,得登九五,這早早就附從了他的臣子,還怕得不了賞么?
只要四伯能熬過北平守城之戰,過后便是錦繡前程了,哪里輪到旁人操心?
薛綠便對大伯父道:“四伯年初寫信回來說他升官之事,聽說的人不少,消息走漏也不出奇。但如今北平消息斷絕,誰能斷定四伯就一定附了逆,而不是依然忠于朝廷呢?
“除非有明證證明此事,否則朝廷一時半會兒還顧不上問罪咱們這些族人。就算朝廷真要問罪,也是先問罪那些高官顯爵。四伯不過是區區七品的推官,又算得是什么牌面上的人?”
薛德民苦笑道:“若是平日里,自然無人在意你四伯一個小官。可如今你爹出事了,他的親兄弟正在北平為官,說不定就成了你爹附逆的明證。此事怎能不妨?”
若朝廷正要追究起來,只怕他們長房也逃不過去。
薛綠皺起了眉頭,想了想,從袖中摸出一個信封來:“大伯父,這里是我們四房的田契,一共二百畝。趁著咱們如今就在縣衙,您想辦法將它們改為族中祭田吧。
“就算朝廷真要問罪咱們家,好歹這些田地還能保住,不會被官府收沒了去。”
薛德民吃了一驚:“十六娘,你胡說什么呢?你爹沒了,當初托名的田地都要歸還原主,剩下的地便是你日后立足的根本,怎能改為祭田?沒了這些田地,你將來吃什么?!”
“族里又不會餓著我?!毖G淡淡地說,“況且我除了這二百畝地,又不是沒別的依仗了,家里還有些金銀財物,杜夫人留給我爹的三百畝地也還在呢。
“我只是未雨綢繆罷了。倘若爹爹冤情得以昭雪,我自然安然無事,靠著三百畝地也足夠吃喝了。
“可若是事情不諧,我淪為罪眷,那家中田地再多也保不住,只會便宜了旁人。這二百畝祖上傳下來的地,還不如留給族里呢。
“哪怕長房也受了連累,宗族祭田總是能保住的。有這些田地在,咱們薛家人便不缺一口飯吃。我身為薛家女兒,也能從中受益?!?/p>
薛德民眉頭緊皺,心中已經動搖了。侄女的建議無疑是穩妥的做法。說不定長房名下的田產,也需得用這樣的法子去盡量保全。
可是……形勢當真已經危急到這個地步了么?!
薛綠把信封往前一遞:“大伯,當斷則斷。趁著咱們就在縣衙,該辦的事就早早辦了吧,省得夜長夢多。
“若是咱們全族都安然無恙,您身為族長,過后再把田地重新劃歸我名下,難道還有人會阻攔不成?”
薛德民猶豫再三,終究還是接過了侄女手中的田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