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省政府黨組會議討論相關配套落實措施時,他的發言基調發生了微妙變化。
他依然強調“穩中求進”、“防范風險”,但更多地開始談論“如何創造性地落實省委決策部署”、“如何在執行中優化細節”、“如何讓改革紅利更快更公平地惠及各方”。
他試圖將自己的“穩妥”哲學,融入到對既定改革方案的“精細化操作”闡述中,從而在新的格局下,繼續保持影響力,甚至爭取某種程度上的“解釋權”和“操作空間”。
祁同偉對這些傳聞的反應最為直接。
他在一次公安系統的內部會議上,語氣冷硬地提及:
“最近外面有些傳言,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只要一天穿著這身警服,站在這個崗位上,該做的事就必須做,該守的底線就必須守!治安防控升級,是市委市政府的決定,是為了漢東的長治久安。”
“誰要是覺得可以趁什么‘變動’的時機,把已經壓下去的東西再冒出來,或者給我們的工作設絆子、打折扣,我祁同偉第一個不答應!該抓的抓,該辦的辦,絕不手軟!”
這番殺氣騰騰的話,迅速震懾了一些蠢蠢欲動的角落,也讓公安系統內部那些浮動的人心重新穩固下來。祁同偉用他的方式宣告:無論人事如何變動,他守護的這片陣地,不容有失。
李達康則是另一種狀態。
他仿佛對外界的傳聞充耳不聞,全部精力都撲在了數字經濟園二期的建設上。
地基處理完成,主體施工全面展開,龐大的工地晝夜不息。他幾乎住在工地上,協調材料、督促進度、解決技術難題、安撫周邊居民。他的焦慮和緊迫感,似乎與陸則川的去留無關,只與工程圖紙上的每一個節點、進度表上的每一天工期死死綁定。
“我不管誰要來誰要走,”他對向他委婉打探風聲的項目副總說,
“我只看這個園區什么時候能建成,什么時候能投產,什么時候能真正成為京州新引擎。這才是硬道理,別的都是虛的。”
但只有極親近的人才知道,他曾在深夜的工棚里,對著攤開的總平圖,對身邊的沈墨低聲說過一句:“老陸要是真走了,以后很多事,怕是沒這么順了。”話語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感慨和對未來不確定性的隱憂。
沈墨默默遞給他一杯熱水,沒有接話。她理解李達康的焦慮,這不僅是對一個項目的執著,更是對他們所共同堅信的發展路徑能否延續的擔憂。
蘇念衾的身體日漸沉重,行動越發不便,但精神很好。
陸則川盡量推掉不必要的應酬,每晚回家陪她。
兩人常常只是安靜地坐在一起,他念些輕松的讀物,或者把手輕輕放在她肚子上,感受那個小生命有力的胎動。他們很少談論外面的風言風語,更多的是討論孩子出生后的瑣事,或者回憶一些舊日時光。這種平淡的相守,成為了陸則川在風暴中心最珍貴的寧靜。
他也會在深夜,當蘇念衾睡熟后,獨自在書房坐一會兒。窗外的城市寂靜無聲,偶爾有車輛駛過,燈光劃過窗簾。
他知道,離開很可能是必然。
對漢東,他有未竟的抱負,也有深深的不舍。
但對新的挑戰,他內心深處,未嘗沒有一絲躍躍欲試的激蕩。更大的舞臺,更復雜的局面,意味著更大的責任,也意味著可能創造更大的價值。這種復雜的情緒,他無法與人言說,只能自己消化。
蕭月牽頭的那個古法造紙作坊保護性合作項目,正式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