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背對著空蕩的房間,手中并無魚竿,眼底卻沉著整片漢東的渾水。
巖臺鄉的血味,已經飄進了省委大樓。他嗅得到——那不是意外,是他投下的餌終于引來的第一波騷動。三條人命,一個重傷,程度動手夠狠,陸則川護得也夠緊。
很好。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掃過桌上那份公安廳的簡報,嘴角扯出一絲冷意。
他要做的,從來不是親自下水撈魚。那是蠢人的做法。真正的釣者,坐在岸邊,看的是潮汐,算的是風向,投下帶血的餌,靜待水下的巨獸自己撕咬起來。
蘇晚晴?不過是一枚腥餌。動了她,自詡正義的陸則川、高育良必然要傾力去護,祁同偉必定要調動精銳。這動作一大,藏在水下的,不管是鐘家埋的釘子,趙立春留下的舊部,還是那些自以為能隔岸觀火的墻頭草,都得跟著慌,跟著動。
他們一動,尾巴就藏不住了。
血,就是最好的興奮劑。一點點血,就能讓水下的鯊魚聞腥發狂,讓他們失去耐心,讓他們互相猜忌,讓他們在瘋狂的撕咬中,把原本深藏不露的底牌,一一亮出來。
他不需要知道是誰具體動了手。他甚至樂于見到這種“意外”。越亂越好,越狠越好。這潭水只有被血攪得足夠渾,他才能看清,究竟有多少條大魚潛伏在深處,又究竟誰,才是最后那條能一口吞下所有獵物的巨鯊。
而他自己?
他只會坐在這個最高的位置上,冷靜地收放著無形的線。讓所有人都以為他焦頭爛額,讓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在絕望地反撲鐘家。
讓他們去爭,去斗,去暴露。
直到最后,他才會拋出那枚真正的、足以炸翻整片水域的‘雷’。
那才是決定勝負的釣鉤。
沙瑞金端起桌上冰冷的茶水,抿了一口,如同品味著此刻混亂的序章。
“釣吧,盡管瘋狂吧。”他對著窗外那片無形的水域,無聲地低語,
“等你們血流得足夠多,等你們都精疲力盡亮出底牌……”
“收網的時候,就到了。”
他的眼神平靜無波,仿佛已看見血色褪去后,那最終浮出水面的,由他一人決定的結局。
……
京州市委,李達康同樣一夜未眠。
巖臺鄉的消息通過趙東來的渠道,他幾乎與沙瑞金同時知曉。
他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沙瑞金竟然瘋狂至此,手段如此酷烈!這徹底打消了他心底最后一絲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