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緩緩吐出三個好字,每一個字都像裹著沉甸甸的分量。他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唯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幾乎無法捕捉的精光,銳利得駭人。
“高育良!你終于還是讓我抓住尾巴了!好一個‘為了大局’!好一個‘總要有人站出來’!”
這錄音太致命了!它清晰地展現了高育良在趙立春倒臺前夕,如何指示手下切割關系、銷毀證據,甚至暗示可以找替罪羊!
這完全符合“包庇”、“縱容”、“對抗組織審查”的定性!尤其是那種冷靜到近乎冷酷的權謀算計,一旦公開,足以徹底摧毀高育良精心維護的儒雅正直的形象!
田國富靜靜地注視著沙瑞金,目光在他臉上細微地停留了一瞬。那雙閱人無數的眼睛試圖穿透對方此刻的表現,卻如同望進一片深不見底的靜潭。
田國富微微垂下視線,將一切審度掩藏在恭謹的沉默之下。
“這東西……你怎么拿到的?”沙瑞金猛地抬頭,目光銳利地看向田國富。
田國富似乎早就料到有此一問,從容答道:
“當年調查趙立春案時,偶然截獲的。當時……時機不成熟,而且內容涉及面太廣,出于穩定考慮,被暫時封存了。如今,是它該重見天日的時候了?!?/p>
這個解釋合情合理,符合田國富一直以來的“中立”人設和紀委工作的復雜性。
沙瑞金心中最后的一絲遲疑似乎終于消散。他將那份轉錄稿握在手中:
沙瑞金緩緩起身,目光沉靜地看向田國富,語氣沉穩而有力:“國富同志,這份材料很關鍵,辛苦了?!?/p>
他指尖在轉錄稿上輕輕一點,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有了這個,高育良、陸則川,和他們那個所謂的‘漢大幫’……也是時候該徹底清算了。”
田國富微微欠身:“我只是做了該做的事。如何處理,還請沙書記決斷。”
“立刻!立刻形成正式報告!”沙瑞金目光如炬,斬釘截鐵地說道:
“以省紀委的名義,不!以你田國富個人的名義,直接上報中央紀委!同時抄報省委常委會!是時候讓所有人都看清楚,他們一直推崇的高育良,究竟是何等面目了!”
“沙書記,”田國富謹慎地提醒,“此事事關重大,程序上是否應當……”
“沒有時間再斟酌了?!鄙橙鸾鹛执驍?,目光冷澈而決絕,
“夜長夢多!必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你立刻去辦!用最加密的渠道!我要在二十四小時內,看到京城的反應!”
“是?!碧飮徊辉俣嘌裕瑢⒉シ牌骱筒牧鲜蘸茫⑽㈩h首,轉身退出會議室。他的步伐依舊沉穩,不見半分波瀾。
沙瑞金獨自留在會議室里,面色平靜如常,只有指尖在桌面上極輕地敲擊了兩下,泄露出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悸動。
他緩步走到窗邊,俯視著樓下渺小的車流與人跡,目光深沉似水。
一種掌控全局的冷靜在他眼底蔓延開來,取代了所有可能外泄的情緒。
“高育良……陸則川……”他低聲念出這兩個名字,語調平穩,甚至帶著一點難以捉摸的悠長,仿佛不是在宣泄恨意,而是在審視兩枚即將被推入終局的棋子。
而他并不知道,就在田國富走出紀委大樓、坐進自己車里的時候,拿出另一部手機,發出了一條極其簡短、經過多重加密的信息:
“貨已送達。引爆倒計時開始?!?/p>
信息的接收端,隱藏在京城某個不為人知的深處。
核彈,已然出鞘。
它的目標,真的是高育良嗎?還是說,這僅僅是更大風暴的開端?
漢東的天,似乎在這一刻,驟然變得更加陰沉壓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