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瑞金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敲響時,他已經完全恢復了往常那種不怒自威的姿態。
臉上的陰沉和眼中的驚濤駭浪被完美地隱藏起來,只剩下一種深不見底的平靜。
仿佛剛才那封幾乎將他打入地獄的《情況問詢函》從未出現過。
“進?!?/p>
他的聲音平穩,甚至帶著一絲慣有的威嚴。
進來的是他的機要秘書,手里拿著另一份文件,臉色依舊有些發白,但比剛才鎮定了許多:
“書記,這是剛收到的,省委辦公廳整理的,關于田國富同志上報材料后,部分常委同志的……初步反應?!?/p>
他小心地措辭,不敢說“議論”,更不敢說“震動”。
沙瑞金接過文件,慢條斯理地翻開,目光掃過上面記錄的幾個關鍵常委或其秘書打來電話時隱晦的試探和詢問。
吳春林表示“震驚,相信組織會查明真相”;錢秘書長“憂心忡忡”,強調“穩定壓倒一切”;就連之前偶爾會幫高育良說句話的個別中立派,也選擇了沉默或含糊其辭。
墻倒眾人推,鼓破萬人捶。
官場常態。沙瑞金心中冷笑。
但他要的不是他們的觀望,而是他們明確站隊,至少是輿論上的傾向。
“看來,有些同志還是看不清形勢啊?!鄙橙鸾鸷仙衔募Z氣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
“辦公廳的發文,要再強調一下組織紀律。非常時期,更要統一思想,不信謠,不傳謠,一切以中央最后的結論為準。但是——”
他話鋒一轉,目光銳利地看向秘書,
“對于某些同志歷史上可能存在的、嚴重違反政治紀律和組織原則的問題,也不能因為職位高就諱疾忌醫嘛!要允許同志們有向上級反映情況的權利,也要相信上級紀委的辨別能力?!?/p>
秘書心領神會,這是要繼續給高育良問題上眼藥,引導輿論,但又不能顯得太急切,要用“相信組織”、“反對謠言”的正統包裝起來。
“是,書記,我明白。馬上就去落實?!?/p>
“還有,”沙瑞金叫住他,“‘歸檔計劃’的第二批材料,可以‘酌情’、‘少量’地向一些關心此事的離退休老同志‘匯報’一下,聽聽老同志們的看法嘛。他們經驗豐富,看問題深刻。”
秘書心中一凜。
這是要把火燒得更旺,利用老同志的影響力向京城施加壓力。
“酌情”、“少量”意味著要精準選擇那些與高育良或有舊怨、或思想保守、或與沙瑞金關系密切的老領導。
“是!”
秘書離開后,沙瑞金才允許一絲疲憊爬上眉梢。
他揉了揉太陽穴,高壓下的高速運轉讓他的神經如同繃緊的弓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