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三號院的書房,
再次成為漢東權力漩渦中一個相對寧靜卻又高度緊張的決策核心。
夜色深沉,窗外的城市燈火通明,卻照不進窗簾緊閉的房間內。
只有書桌上那盞臺燈,灑下一片昏黃的光暈,籠罩著對坐的陸則川和高育良。
高育良的臉上寫滿了倦意。
他強打精神,將陳海的林城匯報、秘書的呂州簡報,以及剛剛結束的、與田國富的那場談話,向陸則川和盤托出。
沒有傾向,沒有評判,他傳遞的只是一種必須親口陳述的、純粹的沉重。
高育良凝視著杯中裊裊升起的熱氣,仿佛那便是眼前迷局的模樣。
他聲音低沉,對陸則川說道:“則川啊,山雨欲來風滿樓?!?/p>
停頓片刻,他才又開口,語氣里帶著千鈞之重:“過去只是旁觀,如今代理主持這幾天,我才算懂了——這‘高處’,何止是‘寒’,更是如臨深淵啊?!?/p>
高育良緩緩放下茶杯,神色凝重:
“瑞金同志雖然暫時被叫去問話,但他留下的,或者說漢東長期存在的這些病灶,非但沒有消散,現在所有的矛盾都擺到了臺面上,我們就被推到了第一線?!?/p>
“你看,林城的保護傘問題、呂州的礦業爭奪、京州商界的暗流涌動,樁樁件件都繞不過去。而真正需要警惕的,是像田國富這樣的同志,不顯山不露水,卻每每于無聲處聽驚雷?!?/p>
陸則川凝神靜聽,直到高育良話音落下,書房陷入短暫的寂靜,他才緩緩打破沉默:
“這些動向,都指向同一個結論——沙瑞金僅是冰山一角,其下是盤根錯節的系統性問題。他的離開,就像在千瘡百孔的堤壩上找到了第一個滲水的蟻穴,連鎖的崩塌恐怕才剛剛開始?!?/p>
他目光如炬,直視高育良:
“中央‘調離問話’這步棋,意味深長。表面是隔離保護,防止火勢蔓延;實則,也是一次對漢東班子,特別是對我們兩人的‘壓力考校’。”
“考校?”高育良抬眼看向陸則川。
“對?!标憚t川肯定地點頭,“考校我們在權力真空期能否穩住舵;考校我們刮骨療毒的決心與智慧;更考校我們在漩渦中心能否堅守底線?!?/p>
他頓了頓,繼續分析:“目前涌動的這些暗流,本質上是在試探新權力的成色和底線。王大路想談條件,姚衛東想找新靠山,甚至黑惡勢力也在觀望風向?!?/p>
“如果我們表現出絲毫的軟弱、猶豫,或者急于求成、手段過激,都可能被他們利用,導致局面失控。而一步行差踏錯,便是滿盤皆輸之局?!?/p>
高育良頷首,指尖無意識地敲擊扶手:“穩中求進,如同秉燭夜行,深恐一步踏錯。則川,你有何具體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