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與高育良那些隱秘的資金往來,想起在人事安排上的諸多默契操作,想起背后“三爺”那邊若有若無的指令……恐懼像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嚨。
他猛地抓起加密電話,手指卻顫抖得幾乎按不準號碼。
必須自救!必須盡快切割!
或者……尋找新的靠山?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了省委一號樓的方向,沙瑞金……他會保自己嗎?
消息傳到陸則川這里時,天光尚未大亮。
他站在別墅二樓的露臺上,望著東方天際那抹將明未明的魚肚白,清晨的寒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卻讓他異常清醒。
祁同偉肅立在他身后,匯報著周明軒那邊的緊急動員以及各方隱約的異動。
“書記,高……他這一步,太突然了。”祁同偉的聲音帶著一絲殘留的難以置信,以及對昔日恩師命運的復雜感慨。
陸則川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著那片正在蘇醒的城市。
漢東省的權力核心,正在經歷一場悄無聲息卻又天翻地覆的裂變。
他預料到高育良會倒,卻沒料到是以這樣一種近乎自我毀滅的方式。
這需要多大的勇氣?或者說,是絕望到了何種地步?
他想起高育良那總是帶著儒雅微笑、運籌帷幄的臉,想起他書房里那些昂貴的紫檀家具和古籍,想起他談及“文人氣節”時的自得……這一切,都將隨著他的主動坦白,轟然倒塌,化為烏有。
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壓在陸則川的心頭。
這不是勝利的快感,而是一種目睹大廈傾頹、無論其根基如何腐朽都難免產生的物傷其類之感。
同時,一股更加巨大的壓力也隨之而來。高育良留下的權力真空和混亂局面,需要他來穩定;可能引發的連鎖反應和瘋狂反撲,需要他來應對。
“同偉,”陸則川終于開口,聲音在晨風中顯得格外清晰冷冽,
“通知下去,我們之前的所有部署,即刻起進入最高戒備狀態。你親自負責,確保周部長及其工作組的安全萬無一失。同時,嚴密監控各方動向,尤其是……田國富,以及可能與此案有牽連的所有人。”
“是!”祁同偉凜然領命,轉身大步離去。
陸則川獨自留在露臺上,晨曦的第一縷光刺破云層,照亮了他冷峻的側臉和眼中不容動搖的決意。
驚蟄已至,春雷乍響,滌蕩污穢的暴風雨,終于要來了。
而此刻,在省委家屬院那棟別墅里,高芳芳還沉浸在自己編織的、試圖維系一切的溫柔夢境中。
她對窗外已然變色的天空,一無所知。
一場足以將她整個世界徹底撕裂的風暴,正朝著她,呼嘯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