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送來的資料,在客廳茶幾上堆成了兩座小山。
陸則川沒有急著翻閱,
先走進廚房——蘇念衾正踮著腳,試圖夠到吊柜里的米桶。
“我來?!彼觳缴锨?,輕松取了下來。
蘇念衾回頭笑了笑,額角有細汗:“這廚房的設計……吊柜也太高了?!?/p>
“下午我讓人換個位置?!标憚t川說著,擰開水龍頭淘米。水是溫的,帶著些許氯氣的味道。河西的水質似乎偏硬,他想起昨晚燒水后壺底那層薄薄的水垢。
廚房很小,兩個人站在里面便顯得有些擁擠。
蘇念衾扶著腰,慢慢挪到灶臺另一邊,從塑料袋里取出幾樣蔬菜——是早晨陳曉來時順便帶來的,說是辦公廳后勤處給新領導備的“開伙菜”。
“有土豆、白菜、青椒,還有這塊肉。”她低頭看著,“做點什么簡單的?”
“土豆絲,白菜燉粉條。”陸則川接口,動作自然地開始削土豆皮,“河西的家常菜,正好嘗嘗。”
蘇念衾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熟練的刀工——土豆在他手中轉動,皮削得薄而連貫。
她忽然想起多年前,在部隊大院時,少年陸則川也是這樣在自家廚房幫忙。
時光荏苒,那雙手執(zhí)過筆、批過文件、握過無數人的手,如今重新拿起菜刀,竟沒有半分違和。
“沒想到你還會這個?!彼p聲說。
“在縣里工作時學的?!标憚t川低頭專注地切著土豆,刀刃與案板碰撞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篤篤聲,“那時經常下鄉(xiāng),住在老鄉(xiāng)家,看多了也就會了。”
土豆絲切得均勻細長,泡進清水里。
陸則川洗了手,開始切肉。
陽光從廚房的小窗斜射進來,照在他微微蹙眉的側臉上。蘇念衾靠在冰箱旁靜靜看著,這一刻,他不是省委副書記,只是一個在陌生城市為妻子準備午餐的丈夫。
“累不累?”他忽然抬頭問。
“不累?!彼龘u頭,“就是站久了腰有點酸?!?/p>
“去沙發(fā)上歇著,我來?!标憚t川擦擦手,扶著她走出廚房。
安頓好蘇念衾,他重新回到廚房。
白菜洗凈、手撕成塊;粉條用溫水泡上;青椒切絲備用。
這些瑣碎的動作讓他紛亂的思緒漸漸沉淀下來。切菜時要專注,火候要掌握,調料要適量——與治理一方竟有幾分相似,都需要耐心、細致和對“度”的把握。
油熱了,下肉片煸炒。肉香混著蔥姜的香氣在狹小的空間里彌漫開來。
陸則川忽然想起父親說過的話:“想要了解一個地方,先要了解它的灶臺。”飲食是最樸素的地域密碼,河西人喜咸、重油、愛燉煮,與漢東的清淡精細截然不同。這背后是氣候、物產、歷史的綜合沉淀。
菜做好時已近中午。簡單的兩菜一湯擺上餐桌:醋溜土豆絲青脆爽口,白菜燉粉條濃香軟爛,紫菜蛋花湯飄著香油的氣息。陸則川給蘇念衾盛了碗米飯——米是東北米,顆粒飽滿,應該是特意準備的。
“嘗嘗看,可能偏咸。”他說。
蘇念衾夾了一筷子白菜,細細咀嚼,然后點頭:“好吃。就是味道確實重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