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剛漫過院角的草葉,五特就背著半袋赤鐵礦砂蹲在熔爐邊。青銅鍋倒扣在旁邊的石板上,鍋底的黑垢還沾著昨夜燉狼肉的油星,三冬抱著一捆曬干的茅草跑過來,小皮鞋底踩過露水,濺起細碎的濕痕:“哥,柴火夠不夠?我又去后山撿了些干松針!”
五特摸了摸他凍得發紅的耳尖,靈智核的掃描光膜輕輕覆上孩子的手腕——比半個月前圓了點,手腕上的皮膚終于不再是緊繃的青白色。“夠了,松針引火正好。”他把鐵礦砂倒在陶盆里,赤褐色的礦砂里混著細碎的石英,在晨光里泛著暗沉的光,“石頭哥呢?”
“在劈木頭!”三冬往柴房方向指,果然聽見“咚、咚”的劈柴聲,他湊到陶盆邊,手指小心碰了碰礦砂,立刻縮回去,“哥,這石頭真能煉出鐵?比砍柴刀還厲害嗎?”
“厲害多了。”五特拿起一塊拳頭大的赤鐵礦,礦面有層暗紅色的氧化皮,靈智核的分析數據在他眼前閃過:氧化鐵含量62%,含硅量低,是上等的煉鐵原料。他用砍柴刀刮了刮礦面,露出里面銀灰色的礦芯,“等煉出鐵,就能打把鐵刀,以后打獵不用再扔石頭,還能給你打個鐵勺,盛粥不燙手。”
三冬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小手緊緊攥著衣角:“真的?那我天天來幫哥添柴火!”
“好啊。”五特笑著把礦砂分成小堆,剛分完,石頭哥扛著一捆劈好的硬木走進來,額頭上的汗順著臉頰往下淌,他把木頭靠在熔爐邊,抹了把汗:“二冬,木頭劈夠了,風箱也檢查過了,不漏風。咱這就開始煉?”
五特站起身,指了指熔爐:“先按步驟來,第一步得把礦砂‘焙燒’,把里面的水分和雜質燒掉。”他拿起一把礦砂放進陶碗,遞到石頭哥面前,“你看這礦砂里有潮氣,直接煉會炸爐,得先在爐外燒一遍。”
石頭哥湊過去聞了聞,礦砂帶著點土腥味,他點點頭:“咋燒?用柴火烘嗎?”
“嗯,在熔爐旁邊挖個小坑,把礦砂鋪在坑里,上面蓋層干柴,小火烘半個時辰。”五特蹲在熔爐東側,用砍柴刀挖了個半尺深的坑,靈智核的掃描顯示這里地勢高,不會積水,“烘的時候得勤翻,別讓礦砂結塊。”
三冬立刻跑回屋拿了個小木鏟,蹲在坑邊:“哥,我來翻!我力氣小,翻得勻!”
石頭哥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忍不住笑:“行,三冬當‘焙燒小幫手’,我來引火。”他從懷里摸出火石,“咔嚓”一聲擦出火星,引燃了松針,火苗很快舔舐著干柴,泛起橘紅色的光。
五特蹲在坑邊,指導三冬用木鏟輕輕翻動礦砂:“慢點翻,別把礦砂掃出去,每一粒都得烘到。”靈智核的溫度探測顯示坑底溫度在慢慢升高,從常溫升到50℃,再到80℃,潮氣漸漸從礦砂里冒出來,變成淡淡的白霧。
半個時辰后,礦砂烘得發燙,顏色從暗紅變成了褐紅,摸起來干爽刺手。五特用木鏟把礦砂鏟進陶盆,敲了敲盆底:“第二步,裝爐。熔爐分三層,最底下鋪木炭,中間放焙燒好的礦砂,最上面再蓋一層木炭,得鋪勻,不能有空隙。”
石頭哥跟著蹲下來,拿起一塊木炭放進熔爐底部:“這么鋪是為啥?怕礦砂燒不著?”
“是為了讓火‘裹住’礦砂。”五特往熔爐里添了一捧礦砂,鋪得厚薄均勻,“木炭燒起來溫度高,能把礦砂里的鐵‘煉’出來,就像燉肉得用小火慢燉,煉鐵得用大火燜。”他一邊說一邊往爐頂蓋木炭,直到把熔爐填得滿滿當當,“裝完爐,就該拉風箱了,這是最關鍵的一步,得把火風壓進爐里,溫度得升到一千一百度以上,鐵才會流出來。”
石頭哥走到風箱邊,雙手握住拉桿:“我試試!”他猛地一拉,風箱“呼嗒”一聲,冷風灌進熔爐,火苗“騰”地竄高,映得他臉上通紅。可沒拉幾下,他就喘起了粗氣,拉桿也變得沉重:“這風箱咋這么沉?比推獨輪車還累!”
五特走過去,握著他的手一起拉:“得有節奏,拉的時候慢,推的時候快,讓風持續往爐里灌。你歇會兒,我先拉,等溫度升起來你再換我。”他雙臂發力,風箱的拉桿在他手里變得輕盈,靈智核的能量順著手臂蔓延,肌肉纖維緊繃卻不酸痛,熔爐里的火苗越來越旺,從橘紅變成了刺眼的亮黃。
三冬蹲在熔爐邊,小手攏在嘴邊喊:“哥,加油!火好亮啊!”
爐溫一點點升高,靈智核的溫度探測數值不斷跳動:800℃、950℃、1050℃……五特額頭上的汗滴在風箱上,很快被蒸發,他咬著牙,手臂的力量絲毫沒減——他想起半個月前,三冬抱著空碗蹲在門檻上,說“哥,我不餓”;想起石頭哥把僅有的菜團子分給他一半,說“我扛餓”;想起奴隸主叉著腰說“再還不上債就把三冬拉去喂馬”。這些畫面像燒紅的鐵,烙在他心里,讓他不敢停下。
“二冬,我來換你!”石頭哥歇夠了,湊過來接過拉桿,他學著五特的節奏,拉得越來越穩,“你去歇會兒,看看爐里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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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特走到熔爐邊,用根長木棍撥開爐頂的木炭,里面的礦砂已經燒得通紅,像一團團熔化的火。靈智核顯示爐溫已經達到1150℃,可以加“熔劑”了——他從懷里摸出個小布包,里面是磨碎的石灰石,這是他前幾天在山里找到的,能把礦砂里的雜質變成爐渣。
“往爐里撒兩把石灰石粉,能讓雜質沉底。”五特把布包遞給石頭哥,看著他小心翼翼地往爐里撒粉,“撒均勻,別撒太多,不然鐵會變脆。”
三冬跑到屋里,端來一碗涼水:“哥,你喝口水!”他踮著腳,把碗遞到五特嘴邊,水帶著陶碗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去,緩解了喉嚨的干渴。
又過了一個時辰,熔爐底部的出鐵口開始發燙,五特用砍柴刀敲了敲出鐵口的泥塞,泥塞已經被燒得酥脆。“準備接鐵水!”他喊了一聲,石頭哥立刻停下風箱,三冬抱著準備好的陶范跑過來——這陶范是五特用紅泥做的,里面刻著鐵錘的形狀,是他們仨昨晚一起捏的,三冬還在范底捏了個小小的“冬”字。
五特用砍柴刀撬開泥塞,一股通紅的鐵水“嘩”地流出來,像一條燃燒的小溪,順著溝槽流進陶范里。鐵水接觸陶范的瞬間,發出“滋啦”的響聲,白煙冒起,帶著金屬的腥氣。三冬嚇得往后縮了縮,卻又忍不住探出頭,眼睛瞪得溜圓:“哥,是鐵水!真的是鐵水!”
石頭哥蹲在旁邊,手都在抖:“活了三十年,頭回見這玩意兒……二冬,你咋啥都會?”
五特看著陶范里漸漸填滿的鐵水,心里像被火烘著一樣暖:“以前聽村里的老工匠說過,記下來了。”他沒說靈智核里的冶金資料,這是他的秘密,也是他們仨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