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陽把煤堆曬得發燙,石頭蹲在土坡上數著新收的煤塊,虎子扛著青銅鎬從礦洞出來,汗珠子砸在地上,濺起細小的煤屑:“石頭哥,今天又能多堆五十斤!阿牛琢磨的新撬法真管用,煤塊碎的少多了。”
石頭剛要應聲,就看見五特從山路上走來,身后跟著王姨——她穿了件林晚新縫的粗布襦裙,臉色比兩個月前紅潤多了,手里還挎著個竹籃,裝著剛在后院摘的青菜。“二冬,今天咋沒去青銅坊?”王姨笑著問,把竹籃遞給他,“晚丫頭說你愛吃清炒的野菜,讓我給礦上的人帶點。”
五特接過竹籃,指了指旁邊的石頭,對王姨說:“正好有件事想跟您商量。”他示意石頭坐下,自己也蹲在煤堆邊,“石頭跟著我最久,踏實能干,對人也和善;林晚姑娘心細,性子也好,這兩個月相處下來,您看他們倆……”
話沒說完,王姨就明白了,眼里瞬間亮了:“二冬是想給他們倆牽線?”她看向石頭,石頭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攥著草繩的手都在抖。王姨忍不住笑,拍了拍石頭的胳膊:“石頭是個好小子,晚丫頭要是能跟你,我放心。”
石頭猛地抬頭,聲音有點發顫:“王姨……俺……俺怕委屈了林晚姑娘。”他以前是奴隸,現在雖然管著煤礦,可還是覺得配不上讀過書、繡活也好的林晚。
“委屈啥?”五特拍了拍他的肩膀,“過日子看的是人心,你對林晚好,比啥都強。”王姨也跟著點頭:“就是這話,晚丫頭昨天還跟我說,石頭哥幫她修雞窩,怕她凍著手,自己把活兒都包了——這孩子心里有數著呢。”
正說著,林晚提著水壺過來,聽見這話,臉一下子紅了,轉身就要走,被王姨拉住:“丫頭別躲,跟你說正事呢。”林晚低著頭,手指絞著衣角,小聲說:“娘說了算。”
石頭看著她泛紅的耳朵,心里又熱又慌,憋了半天,才擠出一句:“林晚姑娘,俺……俺以后肯定好好待你,不讓你受委屈。”
五特看著兩人的模樣,忍不住笑:“那就這么定了,過幾天選個好日子,就在宅子里辦了。村里的李大叔和李嬸平時幫著照看后院,到時候請他們來吃頓喜酒。”
婚禮辦得簡單,卻熱鬧。趙姐蒸了兩籠摻了白面的饅頭,林丫幫林晚梳了頭發,用紅繩系了個簡單的發髻。五特給石頭和林晚各做了件新的粗布衣裳——是用他鑄青銅換的銀子買的細棉布,比平時穿的粗布軟和多了。
村里的李大叔扛著一壇自釀的米酒來,李嬸則帶了塊繡著并蒂蓮的布巾,塞給林晚:“丫頭拿著,往后好好過日子。”石頭穿著新衣裳,站在院子里,看著林晚走過來,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還是五特推了他一把,他才敢伸手,牽住林晚的手——她的手很軟,帶著點繡活留下的薄繭。
宴席就擺在院子里,石板桌上擺著炒野菜、蒸紅薯,還有趙姐燉的雞湯——是前幾天虎子在后山抓的野雞。四冬和三冬圍著桌子跑,林丫給大家添酒,王姨看著新人,眼圈紅紅的,卻一直在笑。石頭端著酒碗,走到五特面前,咕咚一口喝干:“二冬,俺這輩子都記著你的恩。”
五特擺擺手:“往后好好過日子,把煤礦管好,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
婚禮過后沒幾天,五特就把虎子、阿牛、小三叫到一起,指著院子里堆的煤塊說:“光賣原煤不行,鎮上的人家嫌原煤燒起來煙大,咱們把煤做成煤坯子,摻點黃泥,壓成方塊,燒起來煙小,還耐燒。”
他蹲下來,和泥、摻煤,示范著把煤泥塞進木模里,壓平,再倒出來,一個方方正正的煤坯就成了。“虎子力氣大,負責和煤泥;阿牛手巧,管著木模壓坯;小三心細,把做好的煤坯擺好曬干,別受潮。”五特把木模遞給阿牛,“先做一百個試試,曬干了拉去鎮上賣。”
三人學得認真,虎子和煤泥的時候,汗水順著下巴往下滴,卻一點都不偷懶;阿牛調整木模的松緊,壓出來的煤坯個個整齊;小三把煤坯擺得間距均勻,還在旁邊插了根竹竿,怕下雨時能及時蓋茅草。趙姐和林晚也來幫忙,林晚的手巧,幫著把煤坯邊緣的碎泥抹平整,石頭則忙著統計數量,記在小本子上。
三天后,曬干的煤坯碼成了小山。五特讓石頭套上牛車,拉著煤坯去鎮上,還特意讓虎子跟著——怕鎮上的人不認識煤坯,不知道咋用。
到了鎮上的集市,石頭把煤坯擺開,剛喊了一聲“賣煤坯嘍”,就有人圍過來,指著煤坯問:“這黑方塊是啥?能燒嗎?”
“咋不能燒?比木頭耐燒多了!”五特從牛車上拿出兩塊煤坯,又找旁邊賣柴火的借了兩塊木頭,在空地上擺好,“大家看著,咱們做個試驗。”他掏出火折子,先點燃木頭,木頭很快燒了起來,火苗雖旺,卻燒得快,沒一會兒就成了灰燼;接著他點燃煤坯,煤坯剛開始火苗不大,卻慢慢燒得越來越旺,煙也比原煤小很多,燒了半柱香的時間,還在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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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煤坯燒一次,頂得上木頭四次!”五特指著還在燃燒的煤坯,對圍觀的人說,“而且便宜,一文錢兩個,比買木頭劃算多了。”
鎮上的人都驚呆了,賣包子的張掌柜第一個掏錢:“給我來二十個!我家包子鋪燒火費木頭,這煤坯正好用!”接著,買的人越來越多,你十個我二十個,沒一會兒,車上的煤坯就賣光了。還有人沒買到,拉著石頭問:“小伙子,明天還來不?俺們多要些!”
石頭笑著點頭:“來!明天多拉點,您早點來!”
回去的路上,虎子坐在牛車上,興奮地說:“石頭哥,這煤坯太好賣了!以后咱們天天做,肯定能多賺銀子!”
石頭也笑,心里卻記著五特的話。回到宅子,他連忙找到五特,把賣煤坯的銀子遞過去:“二冬,都賣光了,還不夠賣,鎮上的人說明天還要。”
五特沒接銀子,推回給他:“這銀子你拿著,以后煤礦的賬都歸你管——買奴隸、買工具、大家的飯食,都從這里面出,記好賬就行。”他頓了頓,忽然拽著石頭往院角走,聲音壓得低了些,“現在有件更要緊的事跟你說。”
石頭見他神色嚴肅,連忙點頭:“二冬您說,俺都聽著。”
“我得走了。”五特的指尖蹭過袖口的鐵屑,那是昨天鑄青銅時沾的,此刻卻涼得像冰,“要去很遠的地方找金屬鉻,沒有這東西,很多事都做不成。”他抬頭看向正追著蝴蝶跑的三冬,九歲的身子站在秋陽里,看著比同齡孩子瘦小些,卻笑得透亮,“我這一走,最少半年,什么時候能回來,連我自己都說不好。”
石頭心里一沉,剛要開口,就被五特按住肩膀:“聽我把話說完。這家里的事,我徹底交給你和林晚兩口子。三冬還小,夜里總怕黑,你讓四冬和林丫多陪著她,睡一個屋也好,別讓她孤零零的。”他從懷里掏出個布包,里面是這些年攢下的碎銀子,還有一張畫著煤礦煤層的草圖,“銀子你收著,萬一煤坯賣不動,就用這個應急;草圖上標了哪片煤層厚、哪片容易挖,別讓兄弟們白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