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城主被那一腳踹得胸口發悶,昏沉中猛地睜開眼,首先撞進視野的是城主夫人散落在錦被外的藕荷色紗袖——那布料還是上月他親自去蘇州府采買的貢品,此刻卻凌亂地纏在床柱上。緊接著,他對上了劉萬貫那雙像要噴火的眼睛,肥胖的臉因暴怒而扭曲,下巴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活像廟里供著的怒目金剛。
“城……城主?”副城主的腦子“嗡”的一聲,像被重錘砸過。他低頭看向自己,渾身光溜溜的,只有一條單褲松垮地掛在腰間,而身旁的城主夫人還在昏睡,領口大開,露出頸間曖昧的紅痕。最讓他魂飛魄散的是,自己的胳膊竟搭在夫人的腰上,那觸感溫熱柔軟,此刻卻像烙鐵般燙得他渾身發麻。
“我……我怎么會在這兒?”副城主的聲音抖得像秋風里的落葉,他掙扎著想要坐起來,卻被劉萬貫一腳踩住了手背。“啊!”鉆心的疼痛讓他慘叫出聲,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
劉萬貫死死盯著他,牙齒咬得咯咯響:“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待你如親兄弟,把半個永盛城的兵權都交給你,你就是這么報答我的?”他的目光掃過床上昏睡的女兒劉婉,那單薄的紗衣下隱約可見的血跡,讓他的怒火更盛,“連我的女兒你都敢碰!我今天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副城主這才注意到蜷縮在床角的劉婉,那張平日里嬌蠻的小臉此刻毫無血色,嘴角還掛著未干的淚痕。他嚇得魂飛魄散,連忙磕頭,額頭撞在青磚地上,發出“咚咚”的悶響:“城主饒命!城主饒命啊!這不是我干的!是有人陷害我!我昨天晚上一直在府里對賬,跟賬房先生們待到三更天,他們都能作證!”
“作證?”劉萬貫冷笑一聲,彎腰一把揪住副城主的頭發,將他的臉往床沿上撞,“人贓并獲,你還敢狡辯?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膽,連我的后院都敢闖!”他轉身就往墻上掛著的青銅劍走去,那劍是十年前皇城賞賜的,劍刃上還刻著“忠勇”二字,此刻卻閃著噬人的寒光。
副城主見狀,知道劉萬貫是真的要殺他。他顧不上手背的疼痛,猛地推開劉萬貫的腳,抓起旁邊一件搭在椅背上的錦袍,胡亂披在身上,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朝著窗戶撲去。“嘩啦”一聲,木窗被他撞得粉碎,碎木屑濺了他一身,他卻顧不上疼,翻身就跳了下去。
院子里的侍衛聽到動靜,連忙圍過來:“副城主,您這是……”
“別問!快跟我回府!”副城主一邊跑一邊喊,聲音里滿是驚慌。他知道,現在只有回自己的府邸,召集兵力,才有一線生機。劉萬貫那個老東西,發起瘋來連親爹都不認,更何況是他這個“外人”。
一路跌跌撞撞跑回副城主府,守門的家丁看到他這副狼狽模樣,都嚇了一跳:“老爺,您怎么了?”
“快!召集所有能打的官兵和家丁!把府里的兵器庫打開,每人都帶上家伙!”副城主沖進府里,對著管家大喊,“去賬房,把所有的銀子都拿出來,分給兄弟們!告訴他們,今天要是保不住咱們,大家都得死!”
管家不敢怠慢,連忙去召集人手。副城主則沖進內院,換上一身鎧甲,腰間挎上佩刀,又從床底下翻出一個小匣子,里面裝著他這些年偷偷攢下的兵符——那是他以防萬一,用重金從皇城兵卒手里買的,關鍵時刻能調動一部分兵力。
不到半個時辰,副城主府的院子里就站滿了人。五百五十多個官兵穿著鎧甲,手里握著長槍;三百多個家丁也拿起了鋤頭、青銅鍬,甚至還有人扛著木棍。副城主站在臺階上,看著底下烏泱泱的人群,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
“兄弟們!”副城主高聲喊道,“劉萬貫那個老東西,不分青紅皂白就誣陷我,要置我于死地!他是怕我發現他私吞皇糧的秘密,想要殺人滅口!今天他要是來逼我,咱們就跟他拼了!只要保住性命,以后永盛城的好處,少不了大家的!”
底下的人一聽,頓時炸開了鍋。這些官兵和家丁大多受過副城主的恩惠,有的是他提拔起來的,有的是他給過銀子救急的。而且劉萬貫私吞皇糧的事,在軍中早就不是秘密,只是沒人敢說而已。現在副城主這么一說,大家都覺得有道理——要是副城主死了,下一個遭殃的可能就是自己。
就在這時,府外傳來了震天的馬蹄聲。一個家丁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老爺!不好了!城主帶著大軍把府包圍了!少說也有兩千人!”
副城主心里一沉,連忙登上府墻望去。只見府外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全是穿著鎧甲的官兵,劉萬貫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手里握著那把青銅劍,劍尖直指副城主府的大門。他的身后,是永盛城最精銳的衛隊,每個人手里都拿著弓箭,箭在弦上,隨時準備發射。
“開門!”劉萬貫的聲音透過城門傳進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把那個叛徒交出來,我可以饒你們不死!要是敢反抗,我就踏平副城主府,一個活口都不留!”
副城主趴在墻頭上,對著劉萬貫大喊:“城主!我是冤枉的!這是個圈套!肯定是有人想挑撥咱們的關系,好趁機奪取永盛城的兵權!你想想,咱們共事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
“共事多年?”劉萬貫冷笑一聲,“就是因為共事多年,我才知道你有多貪心!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偷偷攢兵符、收買家丁嗎?你早就想取代我了!今天這事,不過是給了你一個造反的借口!”他抬手一揮,“弓箭手,準備!”
“等等!”副城主連忙大喊,“城主,你可別忘了,永盛城的皇糧!那可是供兩萬大軍的軍糧啊!現在糧倉虧空了一半,你要是殺了我,誰來幫你填補這個窟窿?皇城來使要是查出來,咱們都得掉腦袋!”
這句話戳中了劉萬貫的痛處。他確實在為皇糧的事頭疼,要是被皇城知道糧少了,別說城主之位保不住,恐怕連小命都沒了。可一想到床上女兒和夫人的模樣,他的怒火又壓過了理智:“少廢話!今天我非要殺了你不可!”
“既然你逼我,那我就反了!”副城主咬了咬牙,對著身后的人喊道,“兄弟們,拿起家伙,跟他們拼了!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把!要是贏了,咱們就是永盛城的主人!”
話音剛落,副城主府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副城主一馬當先,提著佩刀沖了出去,身后的官兵和家丁也跟著沖了上去。劉萬貫見狀,也下令進攻:“殺!一個都別留!”
兩支隊伍瞬間撞在一起,刀光劍影,喊殺聲震天。副城主的人雖然少,但都是他精心培養的,個個勇猛善戰;而劉萬貫的人雖然多,但大多是臨時召集的,戰斗力參差不齊。一時間,雙方打得難解難分。
副城主提著刀,朝著劉萬貫沖去。他知道,只要殺了劉萬貫,這場仗就贏了。劉萬貫也看出了他的意圖,揮舞著青銅劍迎戰。兩人你來我往,打了十幾個回合,難分勝負。副城主畢竟年輕,體力更充沛,漸漸占了上風,一刀朝著劉萬貫的胸口劈去。
劉萬貫連忙用劍抵擋,“當”的一聲,青銅劍被震得嗡嗡作響,他的手臂也麻了。就在這時,副城主的一個親信從側面沖過來,一刀砍向劉萬貫的馬腿。馬吃痛,嘶鳴一聲,將劉萬貫掀翻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