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仲盛有些沒聽明白,“授意?誰?”
“辰山宮內誰的地位高于君夫人?”求蓁篤定地說。
蘇仲盛吃了一驚,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長兄何需如此?”
求蓁也不急著辯駁,抬手整理著自己的衣襟道:“他若真有意,自然不會讓你輕易看破?!鼻筝枵Z氣平緩,卻帶著一絲不容置疑的堅定,“今朝常姬來西殿請安時,恰好瞧見了我帶來的燕南寺乳糕?!?/p>
蘇仲盛眉心微蹙,不解地反問:“區區乳糕也有他意?”
求蓁道:“燕南寺乳糕貫用羊乳,你忘了那常姬是最碰不得的了?!?/p>
蘇仲盛聽了,脫口而出道:“既如此,那你還……”
“吾有的選?”求蓁直視著他反問:“常姬如今再添身孕,惹得外頭流言四起。君夫人此番為了一探汝吾的心意,不惜拉著你妹妹做局,你敢說,她們此舉別無二心?”
蘇仲盛默然,他知求蓁所言不無道理。先前在大室外,自己也確實瞧著長兄身邊的寺人見了那常姬??杉幢闳绱?,他卻依舊不肯松口,堅持道:“縱使如此,昭兒到底是個孩子,她們斷不至于對她下手?!?/p>
求蓁深知自己丈夫的脾性,當下也懶得再作解釋,往后一靠,閉眼道:“該說的吾且說了,若你一味的姑息縱容,吾也再無他法?!?/p>
戌時三刻,天色將晚,外頭的暑熱逐漸消散。窗外不時有陣風拂過,夾帶著淡淡花香,沁人心脾。
回府進了屋,蘇邑昭便由南星伺候著凈了面,更了衣,又喝了好大一碗茶水,這才在窗前的蒲席上坐下,搖著羽扇,閑適地吃著糕點。她向來愛吃,如今又正值長身體的年紀,奈何阿母自幼教導,出門在外需謹言慎行,不可貪食。故而這一整日的宴席下來,她卻是饑腸轆轆。
求蓁站在遠處瞧著這一幕,眼里填滿寵愛。
“主母為何不進去?”琴氏提燈站在旁側,微笑問道。
求蓁沒應聲,只在心里嘆了口氣,然后轉頭問:“今日可有事沒有?”
琴氏扶著求蓁往回走,邊走邊說:“肆宅那邊的質人說,今日元氏的母家又差人去提了不少東西。因為拿的是主公的手帖,他們就都給了?!?/p>
求蓁倒也不驚訝,她的一對雙親重男輕女的很,現下最愛的嫡子不日即將成婚,這些東西又算得了什么,繼而淡淡地問:“都有什么?”
“繒和縠,還有帛和錦也要了不少。”
“讓他們記下便是?!?/p>
琴氏應下,轉而又道:“老奴只是覺著,這一次兩次的無妨,可次數多了,終究不妥?!?/p>
求蓁冷笑一聲,自嘲道:“我那一言九鼎的阿父親自給的手帖,再不妥又能不妥到哪兒去?”父母對弟弟的偏愛早已根深蒂固,她作為女兒,縱使再努力,也難以改變這偏見。
“當初主母你出嫁,除了既定的嫁妝,主公就只給了一座偏郊的宅地,如今那元氏還未過門呢,拿去的織錦都快趕上一座山了!外頭誰不知,主母你管理的肆宅布坊每年上繳的關市稅是最多的。恕老奴說句不該說的,若不是主母這些年盡心盡力地操持,主公怎能在這位置上坐的如此安穩。”
求蓁低頭看著腳下的石板磚,搖了搖頭:“你我皆知,這世上的事總有不公的。他們的偏愛,我早已看淡。如今我只愿家宅安定,昭兒平安長大,便足矣。至于那些不公,就隨它去吧。”
琴氏聽著,眼里寫滿心疼,她一路伴著求蓁從成人到出嫁,而后又做了昭兒的傅母,這么多年,求蓁的不易她全然看在眼里:“老奴無能,只能在主母跟前說嘴,卻什么也做不了?!?/p>
求蓁抿嘴一笑,抬起頭,目光堅定地朝前走去:“人生在世,誰能不經歷幾番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