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邑昭站在青廬門口,目光掃過面前的一眾人等。這些全是新入府的下人,皆是李鞍精挑細選出來的。
自那日衛斳發話后,屈婉兒與潘瑤就再未踏足過青廬,就連日常的請安都改到了偏廳進行。
入府的這小半年里,蘇邑昭早已見慣了二人間的明爭暗斗,如今這突如其來的平靜,反倒讓她有些不適應。不過也好,少了她們二人的打擾,青廬確實清凈了許多,連帶著她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李管事站在石階下,正一板一眼的在訓話:“進了這主帥府,就要守這府上的規矩,日后若有誰膽敢陽奉陰違,休怪我不客氣。”
眾人齊聲應了聲“是”。
蘇邑昭緩步走下臺階,經過一眾人等,最終停在了末尾的一個丫鬟身前。
蘇邑昭道:“你叫什么名字?”
丫鬟聲音爽脆的回道:“回夫人,奴叫芷蘭。”
蘇邑昭點了點頭,道:“看你挺機靈的,日后就留在我身邊伺候吧。”
芷蘭一聽,頓時喜上眉梢,忙跪了下去,連連道謝:“多謝夫人賞識,奴定當盡心盡力,伺候好夫人。”
蘇邑昭將她扶起,轉身對眾人道:“日后誰若做得好,自有賞賜;若誰膽敢偷奸耍滑,也絕不輕饒。”
夏日的陽光將青廬外的回廊徹底浸透,外頭傳來熟悉的腳步聲,那步聲總比常人輕三分,就像春燕掠過水面時點起的漣漪。
蘇邑昭指尖微顫著撫了下簪尾懸著的珠穗,目光不自覺地往那步聲傳來的方向望去。
芷蘭素色的身影出現在轉角處,額前的碎發被汗水黏在鬢邊,手里提著用冰鑒鎮好的青梅湯,正從回廊的盡頭緩步而來,腰間系著的正是凌霄當年及笄時求蓁所贈的絳帶。
兩人目光相撞的剎那,那些過往的光陰瞬間碎成了滿地的琉璃。她沖著蘇邑昭的露出一抹溫和的笑意,那笑容干凈而純粹,就像夏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輕易地就驅散了蘇邑昭心中的陰霾。
“凌霄……來遲了。”芷蘭的喉頭滾動,同時將食盒中的青梅湯遞到了蘇邑昭面前。
蘇邑昭端起青梅湯,輕輕抿了口,酸甜交織的滋味在舌尖緩緩化開,如同她們曾經共度的那些日子。
“這些年,你過得可好?”說著,蘇邑昭的視線忽然一頓,下一秒,一把抓起她的左腕,指節觸到那道橫垣在青白皮膚上凸起的疤痕,喉間的酸澀直沖眼眶:“你這手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芷蘭慌忙縮回手,將衣袖往下拽了拽,遮住那道疤痕,笑道:“不過是些陳年舊傷,不礙事的,夫人莫要為奴憂心。”
“陳年舊傷?”蘇邑昭不依不撓,突然用拇指摩挲著那道凸起,指尖觸到那冰涼的疤痕,仿佛能感受到當年撕心裂肺的鈍痛,“你休要瞞我,這傷究竟是怎么來的?”
芷蘭的瞳孔猛地收縮,猶豫著低下頭去。
“說。”
面對蘇邑昭的追問,芷蘭咬了咬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語帶哽咽的開口。
檐角的銅鈴被風吹得叮當作響,驚起滿樹的夏蟬,把那些未說出口的“這些年”統統震碎在了溫熱的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