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邑昭深吸一口氣,拉弓搭箭,一氣呵成。箭矢如流星趕月,直射靶心,正中紅心,場邊頓時響起一片喝彩聲。
“吼。”站在衛斳身后的史葉瞧見這一幕,小聲嘀咕道:“這箭法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文辛衍教……”話沒說完,就見衛斳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立馬識趣地閉了嘴。
“文辛衍”這三個字像是碰到了什么開關,激得衛斳心頭一震,他低頭看向場中的蘇邑昭,那邊的太子嘴角露出了一抹耐人尋味的輕笑。
喝了口暖茶,太子對著太史細問了幾句兩試的規則,太史恭順的一一作答,本以為泮宮的兩試與宮中的五考相比會簡單許多,不曾想倒是與其不相上下。
許是看出了太子的心思,太史遞上名冊道:“此番的幾位主考皆由陛下欽點。”
太子挑了下眉,單手接過名冊,似乎對太史的話頗感興趣。泮宮不比天子的辟雍,以往的兩試最多派人督考走個形式罷了。像這樣欽點主考,尚屬首次。
場邊的助威聲此起彼伏,作為主考官之一的文辛衍看起來冷靜異常。他坐在看臺的最前排,視線鎖定在場中央那個策馬奔馳的人身上,心底的不安不住地上涌。這種感覺,從昨日收到諭旨起就有了。
與此同時,太子把目光從名冊上抽離,望向了前排的白衣少年。他其實早就注意到了文辛衍,初次見面時,他也是這樣一席白衣,面無表情地垂首站在太師身旁,讓人看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一晃十年過去,如今的他依舊深不可測。
看臺上突然響起一陣驚呼。尋聲看去,原是曹圣蓮的馬兒跑錯了道,驚到了身旁蘇邑昭的馬,一時間,蹄聲急促,塵土飛揚,千鈞一發之際,蘇邑昭一手拽緊馬鞍,一手迅速繞緊韁繩,后腰一挺,重新坐回到了馬背上,控制著馬匹與曹圣蓮并排向前沖去。就在大家稍稍松一口氣時,曹圣蓮的馬又猛地朝反方向奔去。說時遲那時快,蘇邑昭來不及多想,直接飛身搶下曹圣蓮手中的韁繩,用力往后一扯,這才把馬重新拉了回來,兩匹馬再度齊驅朝前奔去。
“拉住!”蘇邑昭大吼一聲,這才把曹圣蓮的思緒拉了回來。在她的指揮下,曹圣蓮急中生智,總算重新控制住了韁繩。
“那是哪家的女公子?”
聽到太子問話,太史忙上前一步去看,而后回話道:“回殿下,是司寇蘇仲盛之女,蘇邑昭。”
太子看著從馬上下來緩步走向場邊的蘇邑昭,幽幽道:“蘇仲盛之女。”
太史抬眼窺下太子的臉色,見他垂著眼瞼,便又道:“此女的才情和射御,在同屆學子中皆屬上乘。蘇仲盛本就才學出眾,如今膝下又僅此一女,自是傾心栽培。”
太子臉色變了變,扯動嘴角笑道:“吾覺著這女公子的射御之術,倒與文公子有幾分相似。”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倒是讓在座的人都聽見了。文辛衍背對著太子坐著,聞言不禁心頭一沉,隨即起身回了一禮。
眾人皆知太師與蘇家關系頗深,甚至早有傳言,說太師有意與蘇家結親。但傳言終歸是傳言,沒有實證,也做不得數。可太子今日這話,倒是無端給這傳言套了一層篤定的外衣,平白多了一絲真切。
太史的目光在二人之中流轉,見手下人走近,忙問:“何事?”
那人沖太子恭敬地行了一禮,后答:“殿下,兩試成績已出,是否在此聽奏?”
太子點頭。
太史連忙接過那人遞來的名冊攤開,呈到太子面前。
蘇邑昭一行三人在太子跟前站定。太子坐直身子,盯著他們微笑道:“真論起來,吾也比你們年長不了幾歲。可不知為何,今日所見卻叫吾格外感懷。仿佛上次如爾等一般策馬馳騁已過去許久。”接著話鋒一轉,點了蘇邑昭,“蘇卿之才學,吾早有耳聞。沒曾想,其女的射御之術竟也此出眾。”說著瞥了眼身旁侍從手中的妝奩,“這是太后命吾賞賜給兩試女魁首的妝奩。”
蘇邑昭從侍從手里接過妝奩,捧在手中道:“謝太子殿下。”
“說起來,汝該謝的應該是太后。”太子說著抬了下眼皮,瞥了眼不遠處的文辛衍,“正好,兩日后的仲秋便是太后壽辰,屆時汝不妨進宮親自向太后道謝,可好?”
文辛衍聽了這話,微感意外,不安地看向側前方的蘇邑昭,只見她雙目澄凈明亮,神情絲毫沒有猶豫地回了三個字:“謝殿下。”如此一來,倒是直接堵了文辛衍的嘴,讓他無話可說。
不同于文辛衍的意外,衛斳對眼下的一切可謂是心知肚明。當初自己提議讓太子另選一人破了王后的局,現在看來,人選已定。只是此人,既非他所料,亦非他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