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史葉一早就等在了主帥府門口。他今日穿著一身利落的勁裝,腰間佩著短刃,顯得格外精神。見蘇邑昭出來,史葉連忙上前行禮,恭敬道:“夫人,將軍已吩咐過了,讓小的送您去布坊。”
蘇邑昭微微頷首,道:“有勞了。”
馬車緩緩前行,車輪碾過青石路面,發出有節奏的聲響。蘇邑昭雖閉著眼睛,思緒卻如亂麻般紛擾。昨夜她并未睡好,一面是對不日后的仲秋宴饗感到擔憂,一面又對衛斳的舉動心存疑慮。她不明白衛斳為何突然讓她去布坊,雖說是為了避開甸師氏核驗屈氏身份時的紛擾,可她總覺得事情并沒那么簡單。
布坊內,蘇邑昭心不在焉地撫摸著布料,質人在一旁滔滔不絕地介紹著這幾日布坊的近況,可她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腦子里全是有關甸師氏入府之事。
“夫人,您看,這些便是剛從西蜀運來的。”質人執起一塊織錦,在蘇邑昭面前徐徐展開。
蘇邑昭這才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點了點頭道:“嗯,不錯。”走出幾步,瞥見身旁的幾匹彩錦,忽然想起什么似得停下腳步,“對了,那個趙言還有來鬧事嗎?”
此前汴南布坊的麻布被選定為孟夏四月禘祭的布料,蘇邑昭受楚夫人所托,到布坊盯著出貨。哪知去的當日,便遇上了遼東官賈趙明輝之子趙言前來鬧事,甚至驚動了遼東的太宰,好在交予典婦功的貨并無差池,這才未讓事態擴大。只是那之后,府上出了一連串的事,讓她無暇顧及其他,這才有此一問。
質人搖頭道:“夫人放心,自那日后,趙公子再未來過。不過,奴聽聞他父親趙明輝近日在遼東的動作不小,似乎與滁國邊境的幾樁生意有關。”
蘇邑昭眸色微沉,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金線紋路。趙言之事雖已平息,可遼東官賈與滁國邊境的生意往來,卻讓她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她記得衛斳曾提過,巒夷與屈疆的勾當里,便是涉及寇賊奸宄。如今趙明輝在遼東的動作,會否與屈疆之事亦有關聯?
“夫人?”質人見她沉默,輕聲喚道。
蘇邑昭好奇反問道:“邊境?”
質人微微一怔,隨即壓低聲音道:“說是在西邊,且多為一些見不得光的貨。奴雖不知具體為何物,但聽往來客商提及,似與軍需有關。夫人,您說這趙明輝會不會……”質人說到此處,突然意識到自己失言,忙捂住嘴,小心地看向蘇邑昭。
蘇邑昭目光凝重,抬手示意質人無需驚慌:“你且將近日聽聞的一一與我細說。”
質人點頭,湊近了些,將近日聽來的關于趙明輝在邊境走私貨物的傳聞,包括貨物的大致種類、運輸路線以及可能涉及的勢力,詳細地告知了蘇邑昭。
蘇邑昭越聽,眉頭皺得越緊,道:“你,是誰?”
質人微微一愣:“夫人這是……何意?”
蘇邑昭盯著質人的眼睛,目光銳利如刃,仿佛要將人看穿:“你突然與我提及趙明輝之事,又如此詳盡,究竟是何目的?”
質人神色一慌,含糊其辭道:“奴絕無他意。”
蘇邑昭冷哼一聲:“絕無他意?”
質人強裝鎮定道:“夫人,奴在布坊多年,與一些往來客商也算熟絡,這些事便是從他們口中聽來的。夫人若是不信,大可……”
蘇邑昭緊緊盯著質人,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情變化,良久,才緩緩開口:“是誰?”
質人被蘇邑昭盯得心里發毛,他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如何圓這個謊。猶豫片刻后,他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聲道:“夫人饒命。”
蘇邑昭神色未動,依舊目光冰冷地看著他:“到底是誰指使你來說這些的?”
質人身體微微顫抖著,他知道無法隱瞞。“是……是將軍。”
蘇邑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但很快恢復如初,冷冷問道:“衛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