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內室,眾人皆已就坐,芷蘭與青菱將茶水一一奉上。
楚萱端起茶盞輕抿一口,道:“這茶倒是清冽。”
楚慈也微微點頭,看向對面的蘇邑昭道:“十五妹妹,你也嘗一嘗。”
蘇邑昭笑著端起茶盞,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心中那股疑慮愈發濃烈。她總覺得這世子宮里隱藏著什么秘密,可又一時說不上來。
足足一刻鐘的時間,楚萱把聽來的各種奇聞軼事當作談資,繪聲繪色地講著。從市井巷尾,到鄰國宮廷,說得那叫一個精彩,直引得大伙兒掩嘴輕笑,連原本安靜坐在一旁的柳姝宜,眼中也閃過一絲笑意。
蘇邑昭邊聽著楚萱的講述,邊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屋內眾人的反應。楚慈笑得開懷,時不時插上幾句調侃;柳姝宜雖面帶淺笑,可那笑意卻始終未達眼底,偶爾還會因咳嗽而中斷;楚萱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講述中,手舞足蹈,興奮不已。
這時,柳姝宜又一陣咳嗽襲來,她以袖掩唇,身體微微顫抖。楚慈見狀,忙關切問道:“還是再喚侍醫來瞧瞧吧。”說罷,也不等柳姝宜拒絕,直接道:“去,叫侍醫過來。”
楚慈身后的靈兒急忙應了聲,快步走了出去。
蘇邑昭望著靈兒離去的背影,又轉頭看向榻上的柳姝宜,見她面色愈發蒼白,額頭上也沁出細密的汗珠,心中暗忖,這病癥怎會如此嚴重?
不一會兒,靈兒領著侍醫匆匆趕來。兩人緩步踏入內室,待看清那侍醫的臉,蘇邑昭端著茶盞的手不由一滯,下意識地轉頭與芷蘭對視了一眼。
楚蘅今日身著玄端深衣,腰間的玉璜與青銅醫針相擊,發出清越的聲響。其袍服右衽交領處別著三枚青銅獸面紋飾:左肩是饕餮紋疾醫徽記,右胸刻著神農嘗草圖騰,腰處盛放毒草的黍囊上,用金線繡著《五十二病方》咒文。
楚蘅右肩背著漆木醫箱,朝在座的幾人躬身行禮。
楚慈道:“你且快為世子妃診治一番,這病癥如此反復,實在讓人憂心。”
楚蘅微微點頭,應道:“殿下放心,臣定當盡力。”說罷,走至榻前,輕聲對柳姝宜道:“世子妃,請容臣為您診脈。”
柳姝宜微微頷首,將手伸出,擱在案幾的脈枕上。楚蘅拿出一塊綢帕覆在柳姝宜腕間,伸出三指著于帕面,閉目凝神,細細感受著脈象的跳動。片刻后,楚蘅睜開眼,眉頭微微皺起,又仔細詢問了柳姝宜近日的癥狀與飲食起居等情況后,沉思起來。
楚慈問:“如何?”
“世子妃這病癥,確實有些蹊蹺。”楚蘅從黍囊中取出一枚青銅針,在燈火上烤了烤,隨后輕輕刺入柳姝宜手部的合谷穴,以舒緩她因咳嗽而緊繃的神經,“面上像是外感風寒,又似內有郁結。”他說話時,目光在屋內眾人臉上掃過,尤其在蘇邑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楚萱撇了撇嘴:“說了半天,到底是何病癥?”
楚蘅將青銅灸針收回囊中,慢條斯理道:“依臣看,世子妃這病,怕是與心緒有關。敢問,世子妃近日可有什么煩心事?”
柳姝宜面色微變,剛要開口,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楚慈忙上前去,輕拍她的后背,轉頭對楚蘅道:“可有醫治之法?”
楚蘅回道:“可否將世子妃先前服用的藥方取來,容臣一看。”
柳姝宜微微喘息著,向榻邊的青菱示意,青菱會意,連忙轉身去了側間,不一會兒,便拿著寫有藥方的竹簡回來,遞給了楚蘅。
楚蘅接過藥方,仔細端詳起來,眉頭時而緊蹙,時而舒展。眾人皆屏息凝神,盯著楚蘅的一舉一動,屋內安靜得只能聽見柳姝宜偶爾的咳嗽聲。
蘇邑昭假裝整理衣袖,實則迅速瞥了眼楚蘅手中的藥方。只見上面寫著:柴胡、黃芩、半夏……
楚蘅看罷藥方,輕輕將竹簡放在案幾上,看著青菱道:“這藥方開得倒也無甚大錯,只是不知,日常熬藥時,可有添加別的東西?”
青菱眼神閃爍了一下,輕聲回道:“回侍醫的話,每日熬藥都是照著這方子來的,并未添加旁的東西。”
楚蘅目光銳利地盯著青菱,似是想從她臉上看出破綻,可青菱始終低垂著頭,讓人捉摸不透。
楚慈皺了皺眉頭,看向柳姝宜道:“姒婦,這熬藥之事可要仔細些,莫要出了差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