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蘇邑昭就由赤蓮領(lǐng)著侍女與護衛(wèi)出了門,一路人馬朝著尋花堂的方向而去,蘇邑昭坐在車內(nèi)微微閉目,芷蘭則一臉擔心的不時撩起車簾看向窗外。她原以為赤蓮會安排蘇邑昭與那柳依暗中見面,誰曾想,竟是這般的聲勢浩大。
不多時,馬車停在了尋花堂前。蘇邑昭緩緩睜開雙眼,由赤蓮扶著走下馬車,踏入尋花堂。
柳依早已得了消息,早早地迎了出來。她身姿婀娜,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容,福身道:“見過夫人,夫人大駕光臨,奴有失遠迎?!?/p>
蘇邑昭示意她起身,數(shù)月不見,她依舊明艷動人,一身米色絲質(zhì)繡花長袍襯得她的身姿愈發(fā)窈窕,眉眼間流轉(zhuǎn)的風情恰似春日里最嬌艷的花朵。她微微側(cè)身,抬手引著蘇邑昭往里走去,口中輕聲道:“夫人請隨奴來,堂內(nèi)已備好茶點?!?/p>
蘇邑昭微微一笑,神色從容的隨她一道步入雅室。
待落座后,蘇邑昭掀開冪籬,開門見山道:“今日前來,是有一事向柳掌事打探。”
柳依微微欠身,臉上笑容未減:“夫人但說無妨,奴定知無不言?!?/p>
蘇邑昭目光直視著柳依那張嬌俏的面龐,道:“數(shù)月不見,掌事風采依舊,叫人過目難忘?!?/p>
柳依掩唇輕笑,眼波流轉(zhuǎn)間盡顯嫵媚:“夫人謬贊了,奴不過是個尋常女子,哪里當?shù)闷鸱蛉巳绱丝滟潯!闭f著抬手理了理鬢邊的發(fā)絲,動作優(yōu)雅自然。
蘇邑昭盯著柳依身上的袍服細細打量了一番,抬頭笑道:“柳掌事這身絲袍真是好看。”
柳依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袍服,垂首恭敬道:“夫人眼光獨到?!?/p>
蘇邑昭思忖片刻,話鋒一轉(zhuǎn),道:“掌事這身米色絲布出自南嶺,整個大灃唯我汴南布坊獨有,遂有些印象罷了。”
柳依臉上露出行興奮之意:“是嗎?奴還道這絲布是哪里尋來的稀罕物,原是夫人布坊的。汴南布坊的織布,向來是品質(zhì)上乘,在遼東可是首屈一指呢。”柳依說著,抬手輕輕撫了撫身上的袍服,那動作間滿是得意。
蘇邑昭心里清楚,這柳依絕非省油的燈,當初自己淪落遼東,輾轉(zhuǎn)到了她的手中,雖說她與自己不算親近,倒也未曾苛待過自己。只是此人心機深沉,要想從她嘴里套出話來,絕非易事。
蘇邑昭沉默了下,簡短道:“既如此,敢問掌事這布是從何處所得?”
柳依微微一怔,旋即恢復那副巧笑倩兮的模樣,輕聲道:“夫人有所不知,這布乃是一位貴客所贈。奴見這布質(zhì)地極好,又恰逢歲旦,故做成了袍服?!?/p>
蘇邑昭并不多話,只問:“不知是何方貴客,竟如此大方,贈掌事這般稀罕之物?!?/p>
柳依輕咳一聲,溫溫笑道:“對方身份尊貴,奴實在不便透露。還望夫人見諒?!?/p>
蘇邑昭輕飄飄道:“無妨,既是貴客,不便透露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有些事若是被人翻出,就怕到時候,柳掌事這身袍服,反會成為旁人眼中的刺呢?!?/p>
“這……”柳依隱隱覺得不妙。
蘇邑昭也不著急,端起茶碗,輕抿一口,目光落在柳依身上,不緊不慢道:“前段日子,我布坊丟失了一批南嶺絲布,恰與柳掌事身上這身一般無二。掌事有所不知,這絲布雖不甚精貴,奈何這色澤乃我汴南獨有,能拿出此等絲布的,可不多見吶?!便昴喜挤坏慕z布取材自南嶺桑蠶,為了迎合遼東多變的氣候環(huán)境,布坊每年會定量生產(chǎn)一種特殊色澤的絲布,且每筆由質(zhì)人單獨記錄在冊。柳依身上的這款米色絲布,是蘇邑昭接管布坊后經(jīng)手的第一款絲布,當初在染色時她翻閱了古籍,最終利用槲樹皮與皂斗混合染色,才取得了此種米色。且因工藝復雜,產(chǎn)量極少,除了進獻給楚夫人與楚慈外,其余皆被妥善收于布坊的庫房之中。如今柳依身上竟穿著此等色澤的絲布,若說只是巧合,實在難以令人信服。
柳依這才明白蘇邑昭的用意,頓時嚇得臉無血色:“……夫人這話,奴實在聽不懂。奴……奴這身布,確是貴客所贈,與夫人布坊丟失之事,怕是并無關(guān)聯(lián)?!?/p>
蘇邑昭放下茶碗,陶底與案幾相碰,發(fā)出一聲悶響,她懶洋洋的用手指摩挲著碗口,語氣淡淡道:“掌事莫要驚慌,我今日來,并非要興師問罪。只是這丟失的絲布對我布坊至關(guān)重要,若不能查明去向,我實在難以向上交代?!?/p>
柳依不傻,怎會不知汴南布坊背后真正的主人是誰。她強自鎮(zhèn)定,擠出一抹笑容道:“奴實在不知這布與布坊丟失之事有關(guān)。若夫人不信,奴可將這袍服脫下,任夫人處置。”說罷,便要伸手去解袍服的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