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關關難過（下）（第1頁）

頓了半刻，衛斳才緩緩道：“……近日有傳言，說楚王有意傳位于十二公子（楚郴）。”他頓了一下，“十二公子的生母姚姬與潘瑤母親莊氏是閨中密友，關系匪淺。若楚王真有意傳位于十二公子，那潘瑤父親潘轅執掌的右軍定會全力支持。如此一來，楚贏身為世子，地位恐受威脅。”說到此處，不免唏噓道：“楚贏雖為世子，按律本應是下任主君，但前朝曾有立庶先例。他如今這般試探于我，又暗示右軍之事，許是想借我之力，打壓右軍，穩固自身及中軍的地位。”

蘇邑昭微微瞪大眼睛，道：“如此說來，世子妃病情反復一事，也是世子設的一環？”怪不得昨日在世子宮中時，所有證據全都指向楚萱，想來亦是早有預謀。

“只是，世子為何要選在此時動手？”

衛斳直言道：“十二公子自幼體弱，對世子的地位本構不上威脅。然，因屈疆一事，楚王失了左膀。中軍的主官呂恒又是楚夫人聶氏的表弟。聶氏一族本就與姚姬母族不睦，如今楚王又將六合宮的守衛權交予右軍，以至世子在遼東的勢力被大幅削弱。如今陛下因屈疆一事對楚王頗為忌憚，楚王需以退為進，緩和與陛下的關系。如此，便需一容易把控之人居于臺前……”

“哦。”蘇邑昭若有所思的聽著。

說白了，滁國三軍雖由楚王執掌，但實際卻是各方勢力的博弈之地。屈疆作為楚王一脈統領三軍，楚夫人一族的中軍把控遼東，而姚姬一派的右軍則主掌滁國西部。如今屈疆下臺，楚王將六合宮守衛權交予右軍，看似是信任右軍，實則是在各方勢力間尋求平衡，同時削弱世子在遼東的勢力。而世子背后的聶氏一族，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眼下，衛斳統帥的兗東軍是遼東最為精銳的力量之一，且獨立于滁國三軍之外，自然成了各方勢力拉攏的對象。世子楚贏頻頻試探，又聯合楚夫人與楚慈等人，借世子妃病情之事做文章，便是想利用蘇邑昭將衛斳拉入自己的陣營，共同對抗右軍及背后的姚姬一族，穩固自身地位。

衛斳瞥了下蘇邑昭的臉色，問了一句：“夫人覺得呢？”

蘇邑昭微微蹙眉，斟酌著語氣道：“若依將軍所言，那今日妾去楚王寢殿的目的，世子也已知曉？”

“世子心思縝密，既想拉攏我，必然需要一些籌碼。”

蘇邑昭輕嘆一口氣，難怪方才楚贏刻意詢問她昨日去楚王寢殿的緣由，原來是在展示自己手中握有的籌碼罷了。想到此處，她心中一陣發寒，果然處處皆是算計。她抬眸看向衛斳，眼中帶著幾分好奇：“那……將軍如何打算？”

“身為大灃子民，自然要恪守宗制。”衛斳不假思索道。

蘇邑昭笑著點了點頭，大灃宗制向來是立嫡以長不以賢，立子以貴不以長，他身為大灃的將領，自是要遵循大灃的規矩行事。

——

自打衛斳從鞍縣回來后，一連數月，府里幾乎就沒消停過。轉眼臨近年關，遼東城中張燈結彩，處處洋溢著節日的喜慶。

蘇邑昭穿梭在府中各處，安排著年節的各項事宜，心中卻始終緊繃著一根弦。自打上回從六合宮回來后，衛斳便每日早出晚歸，關于布坊賬冊一事，更是只字未提。

主帥府坐落于遼東的繁華地段，府邸占地廣闊。年關將近，主帥府門前車水馬龍，前來送禮賀歲之人絡繹不絕。

衛斳以軍務繁忙為由，將此事全權交予蘇邑昭打理。蘇邑昭每日忙著接待各路賓客，收下禮品又一一登記在冊，再管事妥善安置，忙得腳不沾地。

府門前，幾名府丁正仔細地清掃著地面，動作利落干脆。

前庭內一片忙碌的景象。高大的玄漆府門兩側，懸掛著嶄新的桃符，上面刻著驅邪避災的吉祥圖案，在微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訴說著對來年的祈盼。

步入府門，沿著一條寬闊的石板路直通正廳。兩旁栽種這各種花草樹木，雖正值寒冬，卻仍有幾株梅花傲然綻放，散發著淡淡的清香。

庭院中央，一座巨大的青銅鼎正冒著裊裊青煙，鼎中燃著松柏枝葉，散發出淡淡的清香，這是大灃特有的祭祀儀式，寓意著對先祖的敬仰與祈愿。下人們穿梭于府中各處，將朱色的絲帶捆綁與瓦豆上，增添了不少喜慶的氣氛。

這一日，蘇邑昭正在庫房清點禮品，忽聞侍女來報，說是楚夫人差人來送禮。蘇邑昭微微一怔，放下手中的刀筆，抬眸看向侍女，問道：“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