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國君夫人微微欠身行禮:“楚夫人客氣了,能來參加秋獵,實乃吾之幸。”
楚慈亦上前見禮:“見過君夫人。”
衛國君夫人笑著轉向楚慈,道:“聽聞公主殿下射技超群,今日不知是否有幸,得以一見?”
楚慈謙遜道:“君夫人謬贊,楚慈不過是略懂皮毛。”
衛國君夫人不再言語,視線忽地看向了楚夫人身旁的榮詔安,道:“這位是?”
榮詔安上前一步,行禮道:“西蜀榮詔安,見過君夫人。”
衛國君夫人看向榮詔安的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
西蜀饒城與衛國的商貿重地鹽城接壤。塍王即位后,鼓勵各諸侯國間互通有無,共同發展,故西蜀與衛國間的商貿往來日益頻繁。
衛國不論是國力、兵力,還是疆域,皆勝西蜀一籌。其絲織工藝更一度冠絕天下,令諸國望塵莫及。
西蜀國君榮都深知自身實力難以與衛國抗衡,因而一直致力于發展商貿,借機夯實國力。榮都排行第五,自小不受家族重視,待到而立之年,才在族中長老的安排下娶了周邊部族的商賈女為妻。二人婚后相敬如賓,卻一直未有子嗣。夫婦二人用盡法子,最后才在不惑之年生下長子榮惜。豈料天不遂人愿,榮惜三歲時突然夭折。榮夫人打擊過大,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
誰曾想,次年季秋后的一日,府丁在府邸外的巷道中撿到了一對尚在襁褓中的嬰孩。那女嬰生得玉雪可愛,一雙眼睛猶如黑曜石般明亮。榮都見之心喜,當下便決定收養,并給兩孩賜名詔誠、詔安。
榮詔安不負所望,琴藝書畫樣樣精通,騎射之術亦是不在話下。及至豆蔻年華,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名動西蜀。
塍王二十年春,衛國派使臣來訪,提出愿與西蜀聯姻。榮都聞訊大喜,當即便應了下來。畢竟,能與衛國聯姻,對西蜀來說,百利而無一害。不知為何,這樁婚事最后卻無疾而終。
楚夫人道:“今日能在此與君夫人相聚,實乃難得。不如,我等一同品茗論道,如何?”
衛國君夫人欣然應允。
號角聲起,秋獵正式開始。男子們紛紛策馬揚鞭,朝著獵場深處奔去。女眷們則留在營地,圍爐煮茶,品茗論道。
“對了,近幾日吾得了幾匹不錯的經錦,幾位夫人今日都在,不妨一道品鑒品鑒?”茶敘過半,衛國君夫人突然向著在座的其他人道。
楚夫人嘴角的笑意一滯,心想該來的還是來了,繼而淡淡一笑道:“能讓君夫人瞧得上眼的經錦,定是極品中的極品了。”
衛國君夫人自侍從手中接過一匹經錦,在眾人面前緩緩展開。那經錦質地細膩,紋樣精美,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澤,一看就是上品。
楚夫人上前一步,仔細端詳了一番,道:“這確實是難得的佳品。”
衛國君夫人嘴角含了些笑意,道:“此經錦乃我衛國錦官所制,采用了最新的染色工藝,即便是長時間暴曬,亦不會褪色。”
楚夫人面上的笑意微微一僵,很快就恢復了常態,道:“哦?那倒是要恭喜君夫人了,得了如此佳品。”
衛國君夫人又將那經錦遞給榮詔安。
榮詔安接過經錦,細看之后道:“這染色工藝,確是西蜀所不及的。”
衛國君夫人側臉看榮詔安,眼底盡是得意之色:“染色這一道,西蜀確需多下些功夫才是。”
楚夫人在一旁冷冷的瞧了她一眼,什么話也沒說,衛國君夫人命人將其余的經錦分發給在場的其他人,眾人傳閱之后,皆對此贊不絕口。
衛國君夫人見狀,心中更是得意,轉而又道:“不知今日西蜀可有帶些好物來讓我等開開眼?”這話顯然是對榮詔安說的。這番話,無疑是想要在眾人面前,貶低西蜀一番。而衛國君夫人之所以如此,還要從十多年前說起。
前面提到,衛國鹽城與西蜀饒城接壤,鹽城不僅是衛國的商貿重地,更是衛國最大的絲織重鎮。這里每年上繳給朝廷的關市稅就占了衛國全年關市稅的三分之一。自衛國與西蜀通商后,鹽城的絲織品便暢通無阻地進入了西蜀。然而,西蜀國君榮都卻是個極為精明之人。他深知,一旦讓衛國的織品在西蜀大肆流通,那西蜀本土的織造業勢必會受到極大的沖擊。
西蜀的地貌、氣候本就略遜衛國一籌,能拿得出手的唯有從祖輩手中繼承下來的織布技藝,加之又是外姓部族,想要在一眾諸侯國中立足本就艱難。于是,榮都便暗中使了些手段,派人去衛國偷學了絲織技藝,再與西蜀本土的技法相結合,不到一年就產出了如今的西蜀經錦。之后,榮都又下令限制衛國絲織品在西蜀的銷量。一來二去,便在兩國的往來間生了嫌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