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邑昭沉默不語,史葉以為她心中憂慮,忙寬慰道:“夫人放心,將軍吉人自有天相,定會無礙的。且梁將軍已率人去追查對方的下落,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蘇邑昭沒吭聲,轉頭看向侍醫,問道:“將軍何時能醒?”
侍醫答道:“若無意外,明日清晨應當能醒。”
蘇邑昭點了點頭,對史葉和李管事道:“你們且去安排人手,加強戒備,務必確保將軍的安全。”
二人躬身應是,轉身退下。
雨聲依舊猛烈,待侍醫離去,蘇邑昭才走過去,在榻邊跪下。衛斳的臉色依舊蒼白,但呼吸已漸漸平穩。燭火在青銅燈臺上搖曳,指尖的蔻丹不知何時沾染了血跡,此時已成了暗紫色。她伸手,輕輕地替他掖了掖被角。
暮雨將青廬的檐角織成了珠簾,衛斳的傷口滲出的血漬在素白中衣上暈染出層層疊疊的暗梅。窗外的樹葉被雨水擊得簌簌作響,驚醒了昏昏欲睡的蘇邑昭。
玉琴在此時推門而入,捧來侍醫留下的止血藥,見蘇邑昭正守在榻邊,便小聲問道:“夫人,可要替將軍換藥?”
蘇邑昭搖了搖頭,目光依舊停留在衛斳的臉上,輕聲道:“先放著吧,等他醒了再說。”
玉琴應聲退下,將湯藥置于案上。
夜色漸深,雨勢也漸漸減弱。庖廚差人來問了多次是否要傳晚膳,都被蘇邑昭婉拒了。雖說她與衛斳是奉旨成婚,并無太多感情,但到底已是夫妻,他若真要出了事,自己怕是也不會好過。這么想著,只覺著眼皮愈來愈重,終是抵擋不住困意,伏在榻邊沉沉睡去。
春雨初歇,屋內的茜紗窗上還掛著未干的水珠。晨光將它們折射成細碎的彩斑,在屏風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案頭龍鳳燭的蠟淚已凝成了紅色珊瑚般的形狀,玉琴手里捧著剛熬好的藥粥,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微涼的晨風跟著躥進來,將蘇邑昭從睡夢中驚醒。
一夜趴著沒動,脖頸變得有些酸痛,她揉了揉眼睛,抬頭去看榻上的衛斳。見他依舊雙眼緊閉,不過臉色較昨日倒是好了許多。
見蘇邑昭已醒,玉琴忙道:“夫人,您醒了?將軍可曾醒過?”
蘇邑昭搖了搖頭,示意玉琴將藥粥放下,輕聲道:“還未。不過看他的氣色,應是無礙了。”
玉琴依蘇邑昭的意思將藥粥置于案上,又替她倒了碗熱茶,道:“夫人,您守了一宿,也未曾用過膳,不如先用些粥吧。”
聽她這么說,蘇邑昭確實覺得有些餓了,于是點了點頭,走到案前坐下。舀其一勺藥粥送入口中,粥里放了當歸和龍眼,當歸的苦澀與龍眼的甘甜混合的恰到好處,讓人食欲大增。正吃得津津有味時,忽聽榻上之人“嗯”了一聲。
蘇邑昭忙放下手里的藥粥,起身走到榻邊,居高臨下地去看他。
衛斳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緩緩睜開雙眼,目光有些迷離,待看清面前之人后,眼神才漸漸聚焦。他虛弱地扯了下嘴角,掙扎著想要坐起,哪知竟扯到了傷口,疼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冷不丁地皺了皺眉。
蘇邑昭忙伸出手,一把按住他,道:“你感覺如何?”
衛斳搖了搖頭,示意她不必擔心。
“你先躺著,我去叫侍醫來。”蘇邑昭替他掖好被角,轉身欲走,結果卻被拉住了衣袖。她眼帶不解地回頭去瞧,聽他道:“無礙,不必驚動他人。”
拗不過他,蘇邑昭只得重新坐下,眼瞼一抬,恰好看到對面案上放著的止血藥,于是起身,將那藥罐拿在手里,仔細端詳了起來。這止血藥色澤透明,氣味卻異常濃烈,與平日里所見的極為不同,“這藥,你以前可曾用過?”
衛斳應了聲,問:“你是懷疑這藥有問題?”
蘇邑昭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那藥罐重新放了回去,道:“眼下多事之秋,凡事謹慎些為好。”
片刻后,衛斳開口道:“你說得對,如今局勢復雜,不得不防。不過,這藥是侍醫所配,應當無礙。”
蘇邑昭在心里嘆了口氣,視線再次落到他蒼白的臉頰上,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衛斳盯著她的臉看了會兒,認真地眨了眨眼,道:“放心,有數。”
蘇邑昭知道再說無益,于是轉移了話題,道:“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