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斳定定的瞧著她:“因為你是司寇的女兒?!?/p>
蘇邑昭眸光微顫,司寇這倆字,她已經許久未曾聽人提及過了。曾經那樣一個鮮活的人,如今卻只余下一個令人唏噓的名號。她直視回去,聽見他一字一句道:“蘇大人是為了救太子才……他是太子最信任的人之一?!?/p>
那些被歲月塵封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來,蘇邑昭的呼吸微微一滯,聲音發顫道:“可他還是死了。”縱使信任又如何,她的父母雙親,她的家,她所珍視的一切還不是輕而易舉地就被摧毀了。
衛斳臉色變了變,嘆了口氣,聲音低沉而堅定:“蘇大人的死,并非毫無意義。他用自己的命,為太子鋪就了一條生路。”
蘇邑昭沉默不語,目光中帶著幾分審視,她自然知道衛斳這話的意思。當初的鞍縣軍糧案本就蹊蹺,阿父的死更是疑點重重,可這么多年過去,真相依舊石沉大海。如今衛斳提起這些,顯然是有備而來,又或者,他只是想利用她,來達到自己的目的。思及此,她抿緊了嘴唇,目光愈發冷冽:“將軍說這些,可是想讓我心甘情愿地成為你的棋子?”
衛斳聞言,眸光一暗,卻并未動怒,抬眼看著廊頂的雕花云紋,似是在等待她繼續說下去。
蘇邑昭深吸一口氣,聲音平靜中又帶著幾分決絕:“若想讓我幫你,至少該讓我知道,你究竟想做什么,如何做?!?/p>
“如今朝堂局勢復雜,各方勢力明爭暗斗。太子雖貴為儲君,卻也身處風口浪尖,那些心懷不軌之人,欲借滁國之勢,盤活巒夷,擾亂太子根基,進而動搖國本?!币娞K邑昭面色稍有松動,衛斳緩和下口氣,繼續道:“我身為太子近臣,自當全力相護。我等計劃先從此前的軍糧案入手,查清當年真相,揪出幕后之人,如此方能還朝堂清凈,亦能讓那些心懷叵測之人有所忌憚?!?/p>
蘇邑昭靜靜聽著,心中那股子酸澀與憤懣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她雖對朝堂之事知之甚少,卻也明白這其中的兇險與不易。衛斳所言,句句在理,可她心中仍有疑慮未消。她輕咬下唇,沉吟片刻后道:“將軍所言,我自會記在心上。只是,我如何能信你?”
“我自當竭盡全力,還你一個公道?!?/p>
聽見公道二字,蘇邑昭愣了愣,勉強一笑,眼底全是苦澀。這世間當真有公道可言嗎?
衛斳看了蘇邑昭一眼,謹慎的開口:“當年之事,牽扯甚廣,諸多證據被毀,線索中斷。如今,是時候去揭開那層迷霧,還蘇大人清白,讓你不再被過往的陰影籠罩?!?/p>
蘇邑昭慢慢轉頭,靜靜的看著他,直看的衛斳心里發憷,看了一會兒,蘇邑昭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眼中卻似有淚光涌動,她強忍著憋回去,用冰冷的語氣重復了一遍清白二字。
衛斳頗有些訝異的偷瞄了身旁的人一眼,她這樣的神情,自己從未見過。婚后的這些時日,她總是淡淡的,仿佛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趣,即便偶爾露出笑意,也透著幾分疏離。此刻的她,像是被什么東西觸動了心底最柔弱的地方,整個人都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脆弱。他見過她冷靜自持,見過她疏離淡漠,卻從未見過她這般脆弱又帶著幾分倔強的模樣。
蘇邑昭看著衛斳,暗忖著他方才的話,早在他幼時被送進宮的那一刻起,他就沒了選擇的權利,這一生,他的命運注定與太子捆綁。而她,亦同他一樣,自從嫁入他府的那時起,便失去了選擇的權利。他們就像兩顆被命運撥弄的棋子,在這復雜的漩渦中,身不由己。
——
“來了,來了。”靈兒嚷嚷著,氣喘吁吁地跑回來,“將軍來了?!?/p>
潘瑤泡在寬大的浴桶里,聽見靈兒的聲音,急忙閉上眼睛,氤氳的霧氣將她白皙的肌膚映得透紅,她微微仰頭,任由水珠順著脖頸滑落。
靈兒湊到浴桶邊,壓低聲音道:“二夫人,將軍往這邊來了,您快準備準備?!?/p>
潘瑤睫毛輕顫,并未睜眼,只是輕輕的嗯了聲。
靈兒配合的退了出去,走到門外候著。
潘瑤站起身,水珠順著她的身軀滑落,在地面匯成一小灘水漬。她取過衣裳,慢慢穿上,動作從容優雅。
剛穿戴整齊,門外便傳來沉穩有力的腳步聲,潘瑤的心跳莫名加快了幾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走到妝臺前,對著銅鏡整理了一番發髻。
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衛斳大步走了進來。他身著一襲墨色錦袍,腰束玉帶,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威嚴與冷峻。看到潘瑤紅潤的雙頰,目光微微一滯,徑直走到主位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