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邑昭微微側目,輕睨了芷蘭一眼,芷蘭意識到自己失言,忙低下頭,不再言語。
其實也怨不得芷蘭如此。這畢竟是蘇邑昭嫁入主帥府的第一個歲旦,按大灃之禮,正妻理應與夫君一同接受眾人敬酒,共享這團圓喜慶之刻。再者,蘇邑昭明面上還是楚王養女,滁國十五公主,可潘瑤的出現,雖只是短暫的插曲,卻也讓她這正妻的位置,隱隱有了幾分被冒犯的意味,難免有喧賓奪主之嫌。
衛斳的目光在蘇邑昭臉上停留了一瞬,似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么,卻見她一臉淡然,不由地收斂了嘴角的笑意,沉默地端起酒爵,仰頭一口喝下。
酒過三巡,一位副將起身,向衛斳拱手道:“將軍,今日歲旦,屬下聽聞城外有爆祭表演,不知將軍、夫人可有興致一同前往?”
衛斳放下酒爵,看向蘇邑昭,目光里帶著詢問。
大灃向來有爆祭的傳統,一般以祭祀先祖與慶祝豐收為主,蘇邑昭還是頭回聽聞在歲旦舉行爆祭。她嘴角揚起,好奇地確認:“歲旦也會舉行爆祭?”
那副將笑著點頭,解釋道:“夫人有所不知,這歲旦爆祭乃是遼東獨有的習俗。早年戰事頻繁,這習俗便漸漸淡了,近些年城內安定,百姓們便又自發組織起來,說是祈求來年風調雨順、祥和太平。”
蘇邑昭扭頭去看衛斳:“將軍意下如何?”
衛斳含笑看著她,道:“既然夫人有興致,那便一同去看看這遼東的爆祭與他處有何不同。”
城外空地上,早已圍滿了人群。中間燃著一堆巨大的篝火,火苗熊熊燃燒,映照著周圍人們的臉龐。幾個壯漢正將一個個用竹篾扎成的獸形框架抬到篝火旁,框架上纏著麻布,繪著各種兇猛的獸首紋樣。
隨著祭司一聲令下,壯漢們一同點燃了獸形框架,瞬間,火光沖天,那些獸形在火中仿佛活了過來,張牙舞爪,引得周圍人群一陣驚呼。
蘇邑昭與衛斳并肩立于右側城墻之上,看著這般熱鬧的場景,眼中填滿新奇。
芷蘭在一旁興奮地指著那些燃燒的獸形,對蘇邑昭道:“夫人,您看,那虎形的好生威風!”
蘇邑昭順著芷蘭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條用竹篾和彩布扎成的猛虎在火中翻騰,仿佛被這熊熊烈火賦予了鮮活的生命力,那栩栩如生的模樣,引得周圍人群陣陣喝彩。
蘇邑昭嘴角噙著笑,目光又掃向其他獸形,有蛟龍在火中蜿蜒,似要騰空而起;有巨象邁著沉穩步伐,雖在火中卻盡顯厚重威嚴。
這時,一位副將湊到衛斳身邊,笑著道:“將軍,這爆祭表演可還精彩?”
衛斳滿眼噙笑的盯著自家夫人那張被火光映紅的側臉,點頭道:“倒是有些意思。”
那副將見狀,興奮地解釋道:“將軍有所不知,這爆祭表演除了祈福驅邪,還有求子的寓意呢。”
衛斳聞言,目光不自覺地看向蘇邑昭。感受到他的目光,蘇邑昭的臉頰微微泛紅,故作無恙的繼續盯著爆祭表演。
衛斳抽回視線,故作鎮定地問:“求子?這倒是新奇。”
那副將見衛斳感興趣,忙不迭地解釋道:“將軍、夫人,您二位有所不知,這爆祭中的獸形,皆是選取的寓意多子多福的猛獸,像那虎形,便寓意著生龍活虎、子孫興旺;還有那蛟龍,更是象征著龍鳳呈祥、兒孫滿堂。百姓們相信,在這爆祭的火光中許下心愿,便能得到神靈的庇佑,來年必能添丁進口。”
看著蘇邑昭那雙明亮的眼眸,衛斳心中莫名一動,嘴角勾起一抹溫柔的笑意,而后湊過去,小聲在她耳畔道:“我們不妨也去許個愿吧?”
蘇邑昭微微一怔,臉頰上的紅暈愈發明顯,她本想婉拒來著。奈何周圍人全都一臉期待的盯著自己,她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輕輕點了點頭,聲音細若蚊蚋的應了聲“好。”
見蘇邑昭應下,衛斳嘴角笑意更濃,牽起她的手,一道走下城墻,混入人群之中。
人們臉上洋溢著虔誠與喜悅,紛紛對著那熊熊燃燒的篝火與獸形框架合十祈禱。蘇邑昭與衛斳也學著他們的樣子,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默許下心愿。
爆祭結束,人群開始往回走。
路上,芷蘭湊到蘇邑昭身邊,模仿方才兩人十指緊扣的樣子,小聲問道:“夫人,您和將軍方才……”
蘇邑昭拍了下芷蘭的手,笑著瞪了她一眼,道:“就你機靈。”
芷蘭吐了吐舌頭,不再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