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邑昭穿上黑中揚紅的玄色禮服,束白玉腰帶,頭戴珊瑚珠鳳冠,手持鵲扇遮面,盡顯端莊華貴。楚夫人走上前來,將五色絲帶纏繞在她的手腕上,微笑道:“纏上這個,可得五方保佑。”
未正時分,九重城闕依次開啟。
蘇邑昭所乘的玄?輦車以榮章楠木為轅,車蓋上垂落的十二旒玉璜隨著輦車的行進輕輕搖曳,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手持宮燈的侍從,伴行在輦車四周。
輦車緩緩駛出宮門,街道兩旁早已等候多時的百姓紛紛跪拜,道路兩側,披甲的武士與執荇菜筐的農婦并肩而跪,這是滁國特有的“國野同歡”之俗。
不同于滁國宮鸞駕的十二旒玉璜,主帥府的迎親儀仗以青銅戟為幡,每柄戟刃處皆系著衛國特有的赤娟,陣風拂過,宛如烽火連天。
未時三刻,玄?輦車行至兗東軍主帥府前,車上的十二旒玉璜發出的鳴響忽然消止。
府門前設有漆案,衛斳左手按住腰間的銅刃,大步上前,伸出右手將蘇邑昭扶下輦車。兩人并肩而立,衛斳按滁國習俗解下腰間雙璜中的螭紋玉璜,置于朱漆盟盤上。
蘇邑昭垂眸,接過玉琴捧上的玉刃,刃柄處用錯銀云紋嵌著滁國特有的蜻蜓眼琉璃。撩起鬢邊的一縷青絲,用玉刃割下,發絲在陽光下泛起靛青色的光澤。
一旁的太卜將事先準備好的蓍草灰撒入裝有青絲與玉璜的盟盤中,青紫色的火焰驟然騰起,隱約現出一團篆形煙紋。
兩旁圍觀的軍士皆屏息靜氣,看著那被焚化的玉璜裂作九瓣,恰似卜甲上的鳳尾紋。而那青絲則化作灰蝶,在空中盤旋三匝,最終落于衛斳的肩頭。
新房門前設有三道朱漆竹閂,每道閂上各懸一道謎箋,新娘需一一作答,方可入內。
其一曰:“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何以解之?”
蘇邑昭略一思索,柔聲應道:“綱者,領也,衣之裾也。以衣喻人,則君、父、夫為衣之領、裾,其于衣,最為緊要。臣、子、妻從之,則衣之整飭可期。然綱非鐵律,亦需以仁、義、禮、智、信為本,方能和諧共處。”
衛斳眼中霎時填滿欣賞之色,君、父、子如衣之領裾,是整件衣服的核心,臣、子、妻猶如衣身,不僅要體現外觀之美,更應講究內在秩序,她的回答倒是滴水不漏。
其二曰:“日月為明,晝夜交替,陰陽相生,何以合之?”
蘇邑昭稍加思索,微微一笑,道:“日月為明,晝夜交替,猶如陰陽相生相克,此乃天地之理。然人倫之中,夫妻亦如日月,夫為陽,妻為陰,需彼此尊重,方能陰陽調和,共筑家門。”
衛斳暗暗點頭,這三道謎箋是他準備的。今日之前,他們見面的日子屈指可數。不光是她,他對她亦是知之甚少。
蘇邑昭說完,抬眼一瞧,見他不說話,于是自顧自地解開第三道謎箋,其上寫道:“琴瑟在御,莫不靜好。然世事紛擾,何以守恒?”
蘇邑昭沉吟片刻,緩緩道來:“琴瑟和鳴,需以情為基,以信為石。情厚則琴瑟和諧,信堅則風雨同舟。世事雖紛擾,然只要心中有情、有信,自能守恒不變。”
邁過門檻,步入婚房。
房內布置得溫馨雅致,東側設有髹漆木幾,幾上放置著青銅蟠螭紋承盤,盤心處鑄造這象征流水不竭的渦旋紋。
司禮手持雙耳云雷紋匜立于青銅承盤兩側,匜的腹部深闊,便于傾注流水,流口用鏤空獸首裝飾,精致考究。
新郎手心向上疊放,意喻陽承陰合。司禮執匜,在距雙手三十厘米處注水,水弧如虹貫天地,水流經過十二曲枝青銅漏,象征滌蕩前世塵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