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琴適時出現(xiàn),阻止了侍女的動作,轉(zhuǎn)而遞上蘇邑昭慣用的特制桑葚液,在她的唇上暈開薄薄的霞色。
待侍女將最后一柄犀牛角梳插入她的云髻,玉琴捧著早已備好的深衣走了回來,輕聲稟報道:“夫人,這是為您準(zhǔn)備的。”
這是一襲赤色纁緣的深衣,衣襟處用朱砂染就的絲線秀出連綿的螽斯翅羽紋樣,肩部用上千根馬鬃分絲秀出蜿蜒的玄色黼紋。玉琴上前來,替蘇邑昭系上四重桑蠶絲編織的紳帶,繼而奉上五枚青玉璜與赤瑛珠交替的玉組佩,將其掛于腰側(cè)。
待侍女將深衣邊緣整理完畢,蘇邑昭起身在室內(nèi)緩緩走動,偶爾抬手撫鬢的時,內(nèi)層襯裙上用搗碎的夜光螺貝點染而成的星斗紋,若隱若現(xiàn)。
屋外逐漸濃烈的晨光,將院中的紅綢襯得越發(fā)鮮艷。辰時一到,蘇邑昭便在玉琴與赤蓮的陪同下步入正廳。
照著大灃“左媵右妾”的禮制,兩位媵妾早已等候多時,見蘇邑昭進來,忙起身相迎。左側(cè)那位身著天青曲裾的,乃是公族屈氏之女,名喚屈宛兒,生得溫婉可人;右側(cè)那位身著鵝黃色裙裾的,則是公族潘氏之女,名喚潘瑤,眉眼之間帶著幾分俏皮。
玉琴將蘇邑昭引至主位跪坐下來,繼而走到正廳中央的鎏金銅爐前,用銅匕輕輕撥動爐中的蘭柏香,一時之間,青煙裊裊,清香氤氳。
“向夫人見禮,問夫人安好。”潘瑤先一步上前,屈膝行禮,鬢間的垂珠簪只輕晃了三下就穩(wěn)住了身形。屈婉兒的禮數(shù)慢了半拍,發(fā)間的簪花隨著動作簌簌作響。
蘇邑昭淺淺一笑,柔聲道:“二位姊姊客氣了,日后便是一家人,還望二位姊姊多多指教。”
潘瑤聞言,嘴角勾起一抹俏皮的笑,道:“夫人放心,能與夫人同侍一夫,是瑤兒的福氣。”
屈宛兒則是微微垂眸,微笑道:“宛兒自當(dāng)盡心盡力,謹(jǐn)守本分。”
蘇邑昭雖年少,卻也知道這二位媵妾的身份不簡單。聽玉琴說,楚王原本選了其他公族的女子來做陪嫁,豈知陛下看后,直接欽定了屈氏與潘氏。
屈氏是滁國老國君的后代,亦是滁國的三大公族之一,算起來屈婉兒的父親屈疆與楚王也算是表親。而潘氏雖是遺民,近年來與滁國融合后,實力亦是日漸穩(wěn)固。最重要的是,此二人的父親分別掌握著滁國三軍中的左、右兩軍,再加上如今衛(wèi)斳主帥的兗東軍,陛下在遼東的布局,已然是初見端倪。
按照規(guī)矩,新婚夫婦本應(yīng)在新婚第一日的辰時拜見公婆,然后祭拜先祖,接著再認(rèn)旁系,直到午膳過后才算結(jié)束。但衛(wèi)斳有王令在身,又身處他國,故拜見之禮只能順延。而這新婚第一日就消失的新郎倌,放眼整個大灃也再難找出第二人了吧。
眼下雖說沒了祭拜禮,可要處理的事情卻是一樣不少。這頭蘇邑昭與媵妾還沒說上幾句話;那頭,府中的管事就找了過來。
玉琴很快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朝蘇邑昭道:“夫人,這是府上的李管事。”
李管事恭恭敬敬地行了禮,道:“夫人,府中的賬目與庫房清單,老奴已整理妥當(dāng),特來呈于夫人。”
蘇邑昭抬了下手,示意他將東西置于案上,管事依言照做,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反而朝兩旁的屈、潘二人斜睨一眼,顯然是有話要說。
蘇邑昭目光溫柔地掃過屈宛兒與潘瑤,輕聲道:“二位姊姊若不嫌棄,不如先去后院逛逛,熟悉一下府中的景致,我處理完手頭的事,再去尋二位姊姊說話。”
潘瑤與屈宛兒對視一眼,隨即退了出去。
待人走遠(yuǎn),李管事又朝蘇邑昭身旁的玉琴瞥了眼。蘇邑昭微微一笑,道:“李管事但說無妨。”
李管事猶豫了片刻,才壓低聲音,開口道:“夫人,梁將軍來了。”
梁縉?蘇邑昭很快回過神來,問:“他來做什么?”
李管事道:“梁將軍只說有要事,奴已將他安排在偏廳等候。”
蘇邑昭心中詫異,自打她隨三公主離開尋花堂后,就再未見過梁縉,她微微蹙眉,思索了片刻,才起身道:“帶我去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