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管事早已安排妥當,案前漆盤內盛著肥牛之腱,燉至軟爛,佐以酸漿調味,辛香撲鼻;鼎中的炮羔(烤羊羔)焦香四溢,澆以蜜汁,甜潤解膩;一旁放置著稻粢穱麥(稻米、小米、麥子混合蒸煮),黃粱飯粒晶瑩,佐以藿菜羹,清鮮爽口。另有腌漬好的梅子,色澤紅潤,酸甜可口,開胃解饞。廳內一角,還擺放著幾壇新啟的佳釀,酒香醇厚,縈繞不散。
幾人依次落座,侍女們端著漆盤穿梭其間,將分裝好的佳肴逐一呈上。蘇邑昭看著面前的美食,食欲大動,可礙于禮數,只能端坐著。
衛斳瞧她那模樣,嘴角微微上揚,拿起玉箸,夾了一塊牛腱放入她面前的陶蝶中,輕聲道:“嘗嘗味道如何。”
蘇邑昭微微一怔,柔聲應道:“多謝將軍。”而后才拿起玉箸,將牛腱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后,眼中閃過一絲歡喜,“味道極好。”
楚蘅見狀,在一旁笑著打趣道:“將軍這般體貼,倒顯得我們這些陪襯多少有些礙眼了。”
楚贏也微微一笑,道:“衛將軍與妹妹感情甚篤,讓人羨慕。”
正說著,李管事又吩咐侍女呈上時令野味。
“這是鵠肉酸羹?”楚贏的目光落在侍女端來的酸羹上,微微一怔,隨即笑著開口,“倒是許久未嘗過這味道了。”話鋒一轉,看向蘇邑昭,“妹妹可曾嘗過這鵠肉酸羹?”
蘇邑昭輕輕搖頭,柔聲道:“未曾,今日倒是頭一遭。”
楚贏舀了一勺酸羹送入口中,細細品味后,滿意道:“這酸羹味道醇厚,酸中帶鮮,倒是別有一番風味。”說著,微微抬手,示意蘇邑昭也嘗嘗。
蘇邑昭以袖掩唇,輕抿一口,只覺那酸羹入口綿軟,酸香開胃,不禁眼眸微亮,“確實別有滋味。”
這時,侍女又端來新的菜肴置于案上,李管事在旁介紹道:“此乃炰鱉(紅燒甲魚)。”只見那炰鱉色澤紅亮,濃郁的醬汁裹著甲魚,熱氣騰騰間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甲魚的裙邊軟糯彈牙,肉質鮮嫩,燉煮得恰到好處。
楚蘅率先伸箸夾了一塊裙邊放入口中,咀嚼幾下后,眼睛一亮,這甲魚肉質細膩,裙邊軟糯,入口即化,忍不住贊道:“這炰鱉味道堪稱一絕,火候掌握得極為精妙。”
楚贏也跟著嘗了一口,微微點頭,看向衛斳與蘇邑昭道:“二位也嘗嘗。”
蘇邑昭依言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只覺得酸中帶苦,忍不住皺了皺眉。
楚蘅在一旁笑道:“夫人與將軍不愧是夫妻,就連這食性都一模一樣。”
蘇邑昭臉頰微熱,嗔了楚蘅一眼,輕聲道:“楚公子莫要打趣我了。”
楚蘅又道:“這炰鱉講究的就是這一絲苦味,我們滁人喜好‘大苦咸酸’,時常添加酸漿與苦汁調味。這苦味與酸香交織,才是這道菜的精髓所在,夫人初嘗或許不習慣,多吃幾次便能品出其中妙處了。”
衛斳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話,伸手夾了一顆腌漬好的梅子放入蘇邑昭碗中,低聲道:“若是不合口味,便少吃些。”
蘇邑昭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楚贏將這一切看在眼里,心中對衛斳與蘇邑昭的關系又多了幾分判斷。他放下手中玉箸,輕擦嘴角,開口道:“將軍對夫人這般關懷備至,真是令人動容。只是不知,將軍對如今遼東的局勢有何看法?”
衛斳神色未動,夾了口稻粢穱麥送入口中,咀嚼片刻后才道:“我不過一介武將,只知守好本分,護好該護之人。殿下身居要位,想必對此應當更有見解。”
楚贏唇角微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將軍過謙了。如今右軍接管六合宮,諸多事宜尚在磨合,將軍覺得這右軍,能否擔起六合宮的守衛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