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的地貌、氣候本就略遜衛國一籌,能拿得出手的唯有從祖輩手中繼承下來的織布技藝,加之又是外姓部族,想要在一眾諸侯國中立足本就艱難。于是,榮都便暗中使了些手段,派人去衛國偷學了絲織技藝,再與西蜀本土的技法相結合,不到一年就產出了如今的西蜀經錦。之后,榮都又下令限制衛國絲織品在西蜀的銷量。一來二去,便在兩國的往來間生了嫌隙。
榮詔安不卑不亢道:“此番前來,只為秋獵,并未準備太多。不過,臨行前父王特命我備了些西蜀經錦帶給各位夫人、公主。我西蜀技藝不及衛國,卻是飽含祖輩心血,還望諸位夫人、公主莫要嫌棄才是?!?/p>
聽了這話,衛國君夫人面上雖帶著笑,眼中卻全是不屑。
榮詔安命人將西蜀經錦呈了上來。這些經錦質地雖不及衛國經錦那般細膩,但紋樣卻獨具特色,透著濃濃的西蜀風情。在場眾人見了,皆是眼前一亮。
楚夫人拿起一匹西蜀經錦,仔細端詳了一番,贊道:“這紋樣倒是別致,頗具西蜀特色?!?/p>
榮詔安微笑應道:“楚夫人慧眼,這紋樣是我西蜀獨有的?!?/p>
話音剛落,坐在楚夫人一側下首的召國夫人忽然“呀”了聲,指著那經錦上的一處道:“這一處怎破了?”
榮詔安忙前去查看,只見那錦面上果真有一處半指寬的破損。她心中一緊,道:“許是在途中不慎損壞,夫人勿怪。”
召國夫人拿著那經錦,故意抬高聲量道:“這還沒用呢就破了,這要真是用上了,那還了得?”
楚夫人見狀,輕咳一聲,道:“召夫人,汝吾都是懂行的,這不過是個意外,難免的?!?/p>
召國夫人撇撇嘴,將手里的那塊經錦扔回桌上,道:“罷了罷了,這等次品,本夫人才不稀罕用呢?!?/p>
榮詔安偷偷注意了那召夫人的神情,似乎沒有特別不悅,只是眉心微皺,于是忙賠不是道:“是詔安督管不周,還望夫人見諒?!?/p>
衛國君夫人道:“長公主也不必自責。只是,這西蜀經錦的質地,著實令人堪憂啊?!?/p>
在場的人心中都明白,這衛國君夫人是有意為之。
楚夫人見氣氛尷尬,舉起面前的茶碗打圓場:“好了好了,今日乃秋獵,我等還是莫要在這等小事上糾纏……”
“等等?!币恢卑察o坐著的楚慈突然開口了,“母君,女兒身邊的紅裳對著經錦頗有研究,不妨讓她一看如何?”
衛國君夫人對天翻了個白眼,哼哼道:“一介婢女都能對西蜀經錦評頭論足,倒真是讓我等開了眼界?!?/p>
楚夫人嘆了口氣,輕輕搖頭道:“慈兒,莫要胡鬧?!?/p>
楚慈卻像是沒聽到一般,朝身后喊道:“紅裳,你上前來。”
被點了名的蘇邑昭忙從楚慈身后走出,向在座的眾人行了禮,這才伸手接過那匹破損的西蜀經錦,仔細端詳起來。
眾人皆屏息以待,只見蘇邑昭先是用手輕輕摩挲著那破損處,眉頭微蹙,隨即又翻轉過來,細細查看背面。片刻后,她抬起頭,看向楚慈,眼中寫滿篤定。
楚慈見狀,心中已有了幾分計較,她朝著衛國君夫人微微一笑,道:“君夫人,這破損的經錦,看似意外,實則不然?!?/p>
衛國君夫人靜靜的看著蘇邑昭:“哦?”
楚慈不慌不忙,伸手示意蘇邑昭將那經錦展開在眾人面前,“紅裳,你來說。”
蘇邑昭點頭,又向眾人行了一禮,這才開口:“諸位夫人、公主請看,這經錦的破損之處,邊緣齊整,并無絲絮外翻之狀,顯然不是因撕扯或是意外割劃所致。再看這背面,亦無揉搓磨損之痕,可見這破損,乃是織造工藝所致?!?/p>
衛國君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冷笑道:“織造工藝?”
“嗯。”蘇邑昭繼續道:“這絲麻織物在織成前需經過一道特殊處理,這道工藝便是水湅。水湅是練絲技法中的一道關鍵環節,通常在生絲經過草木灰漚漬后進行,即日間曝曬與夜間懸于井水中,來進一步處理絲線。此舉的目的,是為了通過晝夜的交替處理,來有效控制絲膠的脫膠程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