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過半,園里陸續點上燈火。正房堂屋里,求蓁正吩咐身邊的言管婦置辦下月半蘇候生辰時的禮品。“記得要選那上好的經錦,姒姆喜素色,切莫送錯了。”
言管婦點頭應道:“逸都的布肆前陣子送來過幾匹,說是新出的彩絲提花,主母覺得如何?”
求蓁微微點頭,思索片刻后又道:“再去尋幾匹石黃和石青的,屆時一并帶去。”
言管婦迅速記下,又問道:“那首飾呢?”
求蓁道:“腕飾、腰飾各備一份。另外,把我娘家帶來的那套瑪瑙組佩也裝上。”
“是。”言管婦應聲,心中已有了計較,領著下人離開了。
求蓁獨自坐在那里,望著窗外漸漸明亮的燈火,似在發呆。過了半晌,言管婦獨自回來,見求蓁仍舊如剛才一般坐著,忍不住小聲打斷道:“主母似有心事?”
求蓁不語,言管婦也不敢接口,屋內一片寂靜。
許久,求蓁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略帶憂傷:“吾只盼昭兒能早些成才。”
言管婦微微一愣,隨即恭敬地回答:“女公子向來聰慧,主母不必過分擔憂。”
求蓁看了她一眼,自己身邊的這些陪嫁侍女里,唯有這言管婦最是明白人。于是輕輕嘆息道:“你可知,今日王后命人將太師召了去。”
言管婦心中一緊,“王后?”
求蓁坐直身子,說了今日泮宮賓射,文公子與那衛國公子交平手之事。
言管婦垂首而立,安靜地聽著,深知求蓁話中的含義。王后名下共有三女兩子,大王姬如今正值芳齡,早有傳聞說陛下與王后近期正在張羅著選婿。而放眼整個灃水,要找出比太師家嫡公子更優秀的男公子,怕是不多。
求蓁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憂慮:“王后今日此舉,怕也只是想探探太師的口風。”
言管婦點了點頭。
這樁婚事若成,對太師家而言,無疑是一大榮耀,但同時也會在朝廷內外掀起一陣驚濤駭浪。蘇家與太師又素來交好,如此一來,勢必會被卷入其中。
言管婦柔聲寬慰道:“主母不必過于憂心,文公子才華橫溢,若真能與大王姬結為連理,也未嘗不是一段佳話。”
求蓁聽了也不說話,端起茶碗輕輕吹著。言管婦瞧出了她的心思,上前一步,壓著聲音道:“主母是在擔心下月半的生辰宴?”
求蓁挑了下眉,嗯了聲,說:“以往我那姒姆從不未主動邀請過昭兒。如今這般,不知有何深意。”
言管婦忙道:“怕不是因為那位常姬?”
求蓁不置可否,只叮囑道:“吩咐門房,近段時日都謹慎著些,切不可出亂子。”
言管婦抬手作揖,應聲退下。
溫熱的晚風從窗外不時吹來,求蓁抬手揉著發酸的太陽穴,斜靠在軟榻上,兩眼微闔。侍女捧著點好的熏香進屋,輕手輕腳地放置在案幾上,那裊裊升起的煙霧與清冷的月光交織在一起,為這靜謐的夜晚平添了幾分朦朧與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