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定下婚期,鐵匠鋪的燈就沒在夜里熄過早。鐵巧把五特給他的新名字刻在鐵砧上,每天天不亮就守在爐邊,機械臂夾著小塊的精鐵,在火里翻來覆去地燒,直到鐵塊變成通紅的小疙瘩。
“這塊鐵得燒得再透點,不然打出來的簪子容易裂。”鐵巧對著爐火喃喃自語,機械臂的關節因為長時間用力,“咔噠”聲比平時更頻繁。他額頭上的汗珠子滴進火里,濺起細小的火星,可眼睛卻死死盯著那塊鐵——這是要給三冬打的桃花簪,花瓣得薄得透光,花蕊要細得能穿線,絕不能出半點差錯。
旁邊的木桌上,擺著他畫了又改的圖樣:簪頭是五片重疊的桃花瓣,每片花瓣上都要刻出細細的紋路;簪桿上纏著小藤蔓,藤蔓上還要綴兩個小鈴鐺,走路時能發出輕響。這些都是他偷偷觀察三冬喜歡的樣子——她繡帕子愛繡桃花,戴的小墜子總喜歡帶點聲響。
等到鐵塊燒得發白,鐵巧立刻用鐵鉗夾出來,放在鐵砧上。機械臂高高舉起小鐵錘,“叮叮當當”地敲起來。第一錘定花瓣的形狀,他的力道收得極輕,像怕碰壞了易碎的糖;第二錘刻紋路,機械臂的指尖幾乎貼在鐵上,每一下都準得不能再準。
“鐵巧哥,你這是在打啥呢?”三冬提著食盒走進來,剛到門口就被爐火的熱氣撲了滿臉。她看見鐵砧上的鐵片漸漸有了桃花的模樣,眼睛一下子亮了,“這是給我的嗎?”
鐵巧手里的錘子猛地頓了一下,臉瞬間紅到脖子根,機械臂趕緊把鐵片往身后藏:“沒……沒打啥,就是練手呢。”可藏得太急,鐵片上的火星蹭到他的衣角,燒出個小洞,他也沒察覺。
三冬笑著走過去,伸手從他身后拿出鐵片:“都燒出桃花瓣了,還說練手?”她指尖輕輕碰了碰發燙的鐵片,又趕緊縮回來,“你看你,衣服都燒破了。”說著,就從食盒里拿出針線——這是她特意帶來的,知道鐵巧總在爐邊干活,衣服容易磨破。
鐵巧僵在原地,看著三冬蹲在他身邊,低著頭給他縫衣服。陽光從窗戶照進來,落在她的發頂,辮梢的紅絨花晃來晃去,像只停在枝頭的小蝴蝶。他的機械臂不知道該往哪兒放,最后只好輕輕搭在自己的膝蓋上,一動不敢動。
“簪子要刻上花紋才好看。”三冬縫完最后一針,抬頭沖他笑,“我幫你扶著鐵片吧,你好使勁。”
鐵巧點點頭,機械臂重新舉起錘子。這次三冬的手輕輕按在鐵片上,指尖的溫度透過鐵皮傳過來,鐵巧覺得渾身都熱了起來,連機械臂都好像變得更靈活了。“叮叮當當”的敲打聲里,桃花瓣上的紋路漸漸清晰,小鈴鐺也慢慢成型,輕輕一碰,就發出“叮鈴”的輕響。
等到太陽落山,第一支桃花簪終于打好了。鐵巧把簪子放進冷水里,“滋啦”一聲,白煙冒起來,等拿出來時,簪子已經變成了銀白色,花瓣薄得能看見光,小鈴鐺晃一下,聲音脆生生的。他把簪子遞給三冬,機械臂都在微微發顫:“你……你戴上試試。”
三冬接過簪子,插在自己的辮子上,轉身問他:“好看嗎?”
鐵巧使勁點頭,眼睛都看直了:“好看……比院里的桃花還好看。”
三冬笑得眉眼彎彎,從食盒里拿出一個剛蒸好的白面饅頭,遞到他手里:“快吃吧,都忙了一下午了。以后別天天熬夜,婚禮還沒到呢,你要是累倒了可怎么辦?”
鐵巧咬著饅頭,心里甜滋滋的。他看著三冬頭上的桃花簪,又看了看自己的機械臂——以前他總覺得這機械臂冷冰冰的,可現在卻覺得,正是因為這胳膊,他才能給三冬打首飾,才能守在她身邊。他暗暗下定決心,要給三冬打一整套首飾,桃花簪、藤蔓鐲、鈴鐺墜,每一件都要最精致的,要讓她成為黑山西村最漂亮的新娘。
靈核歸程·山城新貌
鐵巧抱著個木匣子站在五特家院門口,磨磨蹭蹭半天不敢進去——里面裝著給三冬的聘禮:一支桃花簪、一對藤蔓鐲、三個鈴鐺墜,還有他用機械臂攢了半個月的細鐵絲,編了個小小的鐵制喜字。剛要抬手敲門,就聽見院里傳來一陣笑聲,林晚的大嗓門尤其清楚:“三冬那丫頭,昨天還跟我打聽婚禮要穿啥衣裳呢!”
他心里一緊,木匣子差點掉在地上,剛轉身想躲,門“嘎吱”一聲開了,王姨正端著個木盆出來,看見他就笑:“這不是鐵巧嗎?站門口干啥?快進來!”
一進院子,鐵巧的臉“唰”地就紅透了——王娘、趙娘(這是五特說的以后改稱呼,畢竟取了她們的閨女)坐在石凳上擇菜,林晚和石頭哥在搭晾衣繩,八個嫂子圍著三冬,手里都拿著繡帕子,嘰嘰喳喳地說著話。小狼看見他,叼著他的褲腿就往院子里拽,機械腿“咔噠咔噠”響個不停。
“喲,這不是咱們的準新郎官嗎?”趙娘放下手里的菜,眼睛直往他懷里的木匣子瞟,“這是給三冬帶的聘禮吧?快拿出來讓咱們瞧瞧!”
鐵巧的嘴張了半天,愣是沒說出一句話,機械臂緊緊抱著木匣子,指關節都泛白了。林丫忍不住笑:“鐵巧哥,你咋比三冬還害羞呢?”
“就是就是,”阿果湊過來,戳了戳他的機械臂,“上次給小狼修腿的時候,你不是挺能說的嗎?”
眾人的笑聲更響了,鐵巧的臉像被爐火烤過一樣,憋了半天,終于擠出一句:“我……我要娶四冬!”
話音剛落,院子里瞬間安靜了,緊接著爆發出更響的笑聲。林晚笑得直不起腰:“鐵巧啊鐵巧,你這是要娶自己嗎?”
三冬的臉也紅了,伸手擰了林晚一把:“嫂子,你別笑他了!”
鐵巧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錯了,急得直跺腳:“不是不是!我要娶三冬!是三冬!”他越說越急,機械臂都開始發顫,“我嘴笨,說錯了……”
“行了行了,別笑他了。”五特從屋里走出來,拍了拍鐵巧的肩膀,“他這人實誠,你們越笑他越說不出話。沒聽見嗎?剛才差點把自己娶了!”
院子里又是一陣笑,不過這次的笑聲里滿是善意。五特接過鐵巧手里的木匣子,打開一看,里面的首飾在陽光下閃著光,桃花簪的花瓣薄得透光,藤蔓鐲上的紋路刻得細細的,鈴鐺墜一碰就發出“叮鈴”的輕響。“這都是你自己打的?”五特拿起桃花簪,眼里滿是贊許。
鐵巧點點頭,聲音終于不抖了:“都是我用機械臂打的,雖然不是啥值錢東西,但都是我的心意。三冬喜歡桃花,我就給她打了桃花簪;她走路愛晃頭,我就做了小鈴鐺,這樣我就能知道她在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