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探望（第1頁）

醫(yī)療室冰冷的空氣里，消毒水的氣味濃得刺鼻。凱文躺在慘白的病床上，像一具被精心修補后又隨意丟棄的殘破人偶。全身纏滿繃帶，監(jiān)測儀器規(guī)律而冷漠的滴答聲是唯一的背景音。后背那巨大的灼傷被特殊敷料覆蓋，但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皮肉下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著他大洋洲那場慘烈的終結(jié)。內(nèi)臟的震蕩感并未完全消退，每一次心跳都沉重而滯澀。

【嘖，真安靜。】終焉的聲音在意識深處響起，帶著一種百無聊賴的慵懶。

病房的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縫，發(fā)出細微的“吱呀”聲，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寂靜。

擠進來的是痕。

這個往日里豪爽如獅的男人，此刻卻顯得有些笨拙的謹慎。他手里拎著一個保溫桶，臉上的笑容帶著點刻意為之的爽朗，但眼底的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自責卻藏不住。看到凱文睜著眼睛，痕明顯松了口氣。

“嘿！兄弟！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痕大步走到床邊，聲音洪亮得在安靜的病房里有些突兀，他下意識地壓低了點，“感覺怎么樣？布蘭卡熬了骨頭湯，加了點特殊的草藥，說是對傷口愈合特別好！”他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蓋子打開，一股濃郁醇厚、帶著奇異草藥清香的溫暖氣息瞬間彌漫開來，竟短暫地沖淡了消毒水的冰冷。

凱文的眼珠極其緩慢地轉(zhuǎn)動了一下，目光落在痕臉上，沒有任何情緒，如同兩塊冰。

痕被他看得有點發(fā)毛，撓了撓頭，試圖轉(zhuǎn)移話題：“咳，那啥……格蕾修那小丫頭，這兩天鬧騰得厲害，布蘭卡說，她可能是在找你呢！那小家伙，可喜歡被你抱著了……”他掏出個人終端，笨拙地調(diào)出幾張照片——是格蕾修。

曾經(jīng)那個躺在搖籃里的孩子己經(jīng)長大了不少，睜著寶石般純凈的大眼睛，笑得正歡，還有一張是布蘭卡抱著她，小丫頭正伸出小手，似乎想抓住鏡頭。

凱文的視線在那幾張照片上停留了幾秒。照片里那毫無防備的、純粹的柔軟笑容，與他記憶中臂彎里的重量重疊。一絲極其微弱、幾乎無法察覺的漣漪，在他冰封的心湖最深處蕩開，快得連他自己都未曾捕捉。他重新移開視線，依舊沉默。

痕有些訕訕地收起終端，搓了搓手：“你……好好養(yǎng)傷，別想太多。隊里的事有我頂著呢。”他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手忙腳亂地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個扁平的、包裝簡潔的硬質(zhì)盒子。

“哦，對了，”痕的語氣帶上了一點不自然的鄭重，甚至有點不好意思，“這是……兄弟們湊份子給你買的。大崩壞剛結(jié)束，善后、警戒、傷員轉(zhuǎn)運……大伙兒都抽不開身，沒法親自過來看你，就……托我捎過來了。”他笨拙地打開盒蓋。

里面躺著的，是一個嶄新的個人終端。外殼是低調(diào)的啞光黑色，線條流暢，屏幕在醫(yī)療室冷白的燈光下泛著嶄新的光澤。這顯然不是制式裝備，而是市面上最新款、性能頂尖的型號，價格不菲。對于一群收入并不算特別豐厚的戰(zhàn)士來說，這份“湊份子”的禮物，分量十足。

“大伙兒說，”痕撓了撓頭，努力組織著語言，試圖傳達那群粗獷漢子笨拙的心意，“你躺在這兒肯定悶得慌。無聊的話就用這個打打游戲，看看劇，或者……找誰聊聊天解解悶。”他想象著那群大老爺們在軍需官那兒笨拙地湊錢、挑選、爭論哪個功能更好時的場景，嘴角忍不住咧了一下，但隨即，他的目光落在了凱文擱在被子上、纏滿厚厚繃帶、幾乎看不出手指形狀的雙手上。

“……”痕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打游戲？觸控屏幕？

聊天？語音輸入？

這個嶄新的、象征著戰(zhàn)友們熱切關(guān)懷和現(xiàn)代便捷的終端，此刻在凱文那雙被嚴重灼傷、連基本功能都受限的雙手面前，顯得如此……不合時宜，甚至帶著一絲殘酷的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