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差們的代表找到魯經(jīng)歷,避開眾人,先是寒暄了一番,才吞吞吐吐地提到了今日從犯人口中問出的新線索。
綁架案不是重點,重點是那位很可能涉案的石秀才,原籍并非保定,而是河間府下面的春柳縣,而且他不是名門旁支子弟出身,反倒很可能只是商戶人家的兒子,據(jù)說外祖是開油坊的,給獨女招贅了鄉(xiāng)下小地主家的兒子……
那官差吞吞吐吐地說完之后,才對魯經(jīng)歷道:“這聽起來不像是假的。若不是薛家姑娘差點兒被拐走,薛家人也不會說出這件事來。聽說石秀才還威脅過他們,不許他們把事情告訴旁人。
“兄弟們不知事情真假,可那老蒼頭是咱們德州城的老坐地戶了,從前侍候的也是有名有姓的大戶人家,不會隨便亂說話的。兄弟們擔心,若是那石秀才當真給自己的身世做了假,就怕經(jīng)歷大人的侄女不知情,糊里糊涂吃了虧……”
魯經(jīng)歷的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了:“我明白了,多謝你們提醒。”
那官差又小聲道:“按理說,這有功名的讀書人,身份不是那么好冒用的。這石才子到底是保定人還是河間人,行文當?shù)毓俑畣栆宦暎褪裁炊济靼琢恕km說如今北邊打著仗,但保定府和河間府都還在,想必還有辦法能打聽?
“再者,如今德州城里有不少春柳縣過來避戰(zhàn)亂的人,他們當中興許也有人認得同鄉(xiāng)薛七先生收的弟子呢?”
魯經(jīng)歷深吸了一口氣:“我心里有數(shù),會跟家主商議,找河間府的親友打聽的。”
河間府衙那邊當然會有府內(nèi)秀才舉人的詳細名冊。這比送公文去春柳縣衙打聽,要方便多了。
聽說春柳縣衙慘案中,縣令、主簿、典史、巡檢全都死了個精光,官倉里的錢糧也都被搜刮干凈了,只剩下個病蔫蔫準備要告老的縣丞勉強支撐。當?shù)氐鸟v軍又被抽調(diào)上了戰(zhàn)場,前些日子朝廷大軍打了敗仗,死的人里就有這批兵馬。
春柳縣如今沒錢、沒糧也沒人,戰(zhàn)火隨時都會蔓延到縣里,縣中大戶人家早就跑光了。就算縣衙還有個老縣丞在,官差驛吏們沒錢糧可領,也撐不了幾天。給他們送公文,不知道幾時才會有回音,還不如直接找河間府的人算了。
官差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便客客氣氣地告辭而去。
倒是魯經(jīng)歷,臉色十分難看地坐了半晌。
他從書桌抽屜中翻找出一個信封來,里面是石寶生親筆寫的自家履歷。上頭的字句寫得不夠詳細,但確實標明了石家是來自春柳縣,只不過沒提什么油坊罷了。
石寶生托他給自家辦理落戶德州的文書,才寫了這份履歷來,求他悄悄兒給辦了,為此還送了他一筆錢。他原本覺得這是好事,石寶生都快成魯家女婿了,落戶德州,侄女兒婚后也不必遠離親人。
但如今對上官差說的話,卻怎么想怎么奇怪。
油坊是石寶生外家的產(chǎn)業(yè),他沒寫也正常,可春柳縣人士為何非要對外謊稱是保定人?
石寶生聲稱,石家早就客居保定多年了,如今看來卻是不盡不實。
若不是石家原籍就在春柳縣,改成別處,就怕查不到原檔,落不了戶,石寶生恐怕連這點也要隱瞞吧?
這小子滿口謊言,到底想做什么?!
魯經(jīng)歷忽然對石寶生最近的動向產(chǎn)生了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