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人群后方的角落里,季云蒼已然背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閉上了雙眼,仿佛要將自己所有的感官都沉浸其中,細細品味這首詩的每一個字。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醒半醉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
至此,江元勤嘴角揚起的弧度愈發擴大,心中的傲氣與不屑也愈發濃烈。
這詩的平仄節奏與韻律連貫倒還算工整,可要論其內涵深度,與那些市井間的打油詩又有何區別?
“果然,江云帆還是那個江云帆。”他站在江瀅不遠處,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冷笑著點評,“你說他會寫詩,可耗費了這么多年心血寫出來的東西,依舊不過如此。”
江瀅的身子微微一顫,方才因緊張而忘掉的后續詩文,在這一刻的刺激下,竟瞬間清晰地回想起來。
她依舊沒有理會江元勤,如古井般不起波瀾的眼眸凝視著前方,繼續開口朗誦:
“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
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
江元勤臉上的笑容猛地一僵。
他本以為這是一首普通的七言律詩,到方才那句便該結束了,卻萬萬沒想到,后面竟還有如此轉折!
而這后續的四句……其意境之高遠,竟將整首詩的格調瞬間拔高了數個層次!
短短四句,便把那種超然物外、不求富貴的灑脫情懷表達得淋漓盡致。若再結合前文那看似平淡的描繪,更是相映成趣,讓人深切體會到那份與桃花美酒為伴的閑適與自由。
這首詩,當真是那個一無是處的江云帆所寫?
相比于他的疑惑,沈遠修坐直的身體已然頓住,那張微胖的老臉也有些動容。
他已經預感到,這首詩還有后文,而且絕不簡單!
果不其然,江瀅清冷的聲音很快便再次響起:
“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沈遠修瞪圓雙眼,心中直呼妙哉!
這幾句何其簡單,沒有堆砌任何華美的詞藻,也沒有旁征博引,借用名經古典,但就是這般質樸直白,卻無比精準地傳達出一種遺世獨立的孤高,一種不慕榮華的自得其樂。那種“桃源隱逸”的閑雅風骨,幾乎是瞬間便穿透了所有人的心防。
季云蒼也同樣將眼睛瞪得如銅鈴一般大。
他幾乎不受控制地站直了身體,腳下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牽引,一步邁出,就這么從拐角的陰影中走了出來,目光灼灼地直視著臺上的江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