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那巨坑中心殘留的、依舊讓他神魂都為之戰栗的、混雜著死咒與靈爆的毀滅氣息,以及空氣中尚未完全散盡的、屬于十幾位同門生命最后時刻燃燒精血的靈力余波,在無聲地向他證明著,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是噩夢。
“啊……啊啊……”
趙明張了張嘴,喉嚨里像是被塞進了一團烙鐵,干澀灼痛,發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一口氣死死地堵在胸口,讓他幾乎要窒息過去。
無邊的恐懼,如同最寒冷、最黑暗的深海之水,從他的腳底板瞬間淹沒到了天靈蓋。他的雙腿一軟,整個人徹底癱倒在地,牙齒不受控制地瘋狂上下打顫,發出“咯咯咯”的、仿佛骨骼碎裂般的聲響。
直到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那根本不是一場戰斗。
那是一場……單方面的、以同歸于盡為前提的處刑。
那個魔棺,那個怪物,用一種他們根本無法理解、無法想象的方式,引爆了自己,以自身為代價,將所有圍攻他的人,包括修為高深的陳烈長老,全都拖入了毀滅的深淵!
“為什么……為什么只有我……”
極致的恐懼過后,是無盡的冰冷與孤獨。他看著自己沾滿血污的雙手,一種“為什么活下來的是我”的強烈負罪感,如同毒蛇般啃噬著他的內心。
為什么是我活了下來?如果我當時能再快一點,是不是也能和師兄們一起……
不!他猛地搖了搖頭,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
必須把消息傳回去!必須讓宗門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這個念頭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他混亂的思緒。趙明像是瘋了一樣,連滾帶爬,雙手在堅硬冰冷的碎石堆里瘋狂地刨挖著,鋒利的石棱劃破了他的手掌,指甲翻飛,鮮血淋漓,他也毫不在意。
“在哪……在哪……”
他只有一個目標,找到那枚儲物袋,找到里面的緊急傳訊玉符!
終于,他的指尖觸碰到了一塊溫熱的、已經碎裂了一半的玉符。
是宗門的緊急傳訊玉符!
他像是抓住了汪洋大海中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顫抖著將玉符攥在手心,拼命調動體內那最后一絲微弱到近乎熄滅的神識,瘋狂地注入其中。
玉符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絕望,掙扎著亮起一道隨時可能熄滅的微弱光芒。
趙明將玉符死死地貼在嘴邊,用盡全身的力氣,發出了他此生最凄厲、最絕望、語無倫次的嘶吼:
“魔棺!是魔棺——!!!”
“陳長老……還有所有的師兄……全都死了!一個不留!全都死了啊——!”
“它……它引爆了自己……它跟我們……同歸于盡了……陷阱!這是陷阱……快跑……別來……千萬別來啊——!”
他的聲音已經完全變調,不似人聲,更像是瀕死野獸的哀嚎。每一個字,都蘊含著他親眼目睹同門被“抹除”的無邊恐懼。
話音未落,他手中的玉符便再也承受不住這股蘊含著極致恐懼與絕望的神識沖擊,“咔嚓”一聲,徹底碎裂成了齏粉,從他的指縫間滑落。
但這股混雜著血淚與恐懼的信息,還是成功地化作了一道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的微光,以超越尋常傳訊符數倍的速度,撕裂沉沉夜空,不顧一切地飛向了玄劍宗的方向。
做完這一切,趙明精神世界里緊繃的最后一根弦,也“啪”地一聲,徹底崩斷了。
他甚至不敢再回頭多看一眼那個如同地獄之口般吞噬一切的琉璃巨坑,他怕看到師兄們的亡魂在坑中對他無聲地質問。
他手腳并用,連滾帶爬,如同被徹底嚇破了膽的喪家之犬,再也顧不上任何修士的體面,一頭扎進了另一側黑暗而未知的山林之中,瘋了一般地、頭也不回地逃離了這片吞噬了他所有同門、所有勇氣和所有榮耀的噩夢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