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岡笑而不語,生硬的轉移了話題:“不知幾位可曾聽過大漢末年的黃巾軍?”
這?對目不識丁的漢子們來說,是一個陌生的故事,郭岡也不是來搞什么歷史故事科普的。他說出?來,只不過是高深莫測的裝逼而已,就?是要讓人不明覺厲。
郭岡早在劫獄左項明那一事中,便對這?些底層的農人有了一定了解。
他們其實會無?意識去相信比他們更有見識的人的話的,因為?他們就?是這?樣聽著家里大人的話、族中長輩的話,平安活到如?今的。
不管心里承認與否,這?是事實。
郭岡現在要做的,就?是煽動這?些起義軍的首領,相信他所言,至少為?之動搖。
也正是因為?如?此,郭岡才來的急切,沒有更多的實地?勘察,因為?要是有其他的投機取巧者在前,他想要煽動就?更為?困難了。
“蒼天已死,民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從前歲開始,天朝各地?災害頻發,幾位可能不清楚,但是朝廷卷宗里關于這?些天災人禍的記錄是再清晰不過的。”
郭岡一一去說北地?受災之嚴重、被反復鎮壓的民變,每說一個地?名人名數字,語氣中都?是帶著血的。
聽得人心肝膽顫,不禁惶惶天下?都?糟糕成?這?樣了,朝廷居然還沒垮下?來。
郭岡又回到江南地?界來:“諸位。”
他語氣沉痛:“世人皆知大災之后必有大疫,朝廷可有何措施?依將軍之見,本朝氣數已盡,又到了天下?大勢合久必分之局面了,也合該是群雄登臺之時。”
眾人被他說得不明覺厲,便只是安靜聽著。
郭岡也不再是高高在上的讀書人做派,而是同他們一樣,一撩袍子坐在了地?上:“朝廷視我等為?牛馬,百官謂之牧羊人,可他們這?些牧羊人,哪一個不是趴在我們身上吸血?”
“我們終日勞作種出?的良米,從不入我們自己的口,都?是去了哪里?繳滿一斗糧稅還要被踢出?一腳來,稱作火耗。”
“那些個苛捐雜稅為?什么從來都?是刁難我們而非地?主?鄉紳?”
“他們吸血,難道不知道牛馬也是會反抗的嗎?就?是因為?知道我們會反抗,故而言‘何必賑災?’”
“暴民皆死完了,自然就?是順民了。”
“如?今江南是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朝廷自然是‘何須考慮尋常百姓’。”
這?些話都?是郭岡完全站在農民的立場上說的,他只是說的更深入了一點?,讓這?些漢子不再只是恨具體的哪個地?主?、官員,而是更大的東西。
若朝廷真心為?百姓做事,那若君王真的心懷天下?,那為?什么會縱容這?些惡人發展壯大?
郭岡的話是去掉了一定的’政治必要性‘的,他看似說的都?是事實,實際上只是從農戶的視角看到的事實而已,這?便就?足夠了。
“我們做順民這?般久了,在洪澇下?艱難求活,朝廷可有正眼瞧過我等,至多不過是一碗稀粥吊著命?”
“反倒是被逼著徹底沒活路了不再做順民了,他們開始緊張起來,正視我等。”
郭岡都?說笑了:“幾位可知朝廷賑災,和鎮壓我等所用的銀兩相差幾何?”他說出?兩個數來,旁人便也跟著哄笑,從沒覺得自己這?條賤命這?么值錢過。
只是笑的發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