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鳴眼睛微亮,所?以那?些織衣服的人穿不起衣服,種糧食的人卻被餓死,是因為生產資料沒有掌握在他們手中。
他繼而提出來了一個?非常可愛天真、兒童一樣的構想?:“那?如果每一個?人都?掌握足夠的生產資料,大家就都?能吃飽飯了。”
理論?上是這樣沒錯。
“但是總會有人不愿意僅僅只是吃飽飯,就連你,在吃飽飯之后看?到糖葫蘆都?走不動道不是嗎?”
江鳴砸吧砸吧嘴,回味昨天吃的糖葫蘆。
“吃飽飯只是最基本的需求,吃糖葫蘆是更高的需求。等能吃上糖葫蘆了,有人就會進而想?要?吃更多東西,進而想?‘為什么我還要?自己?種地,讓旁人來種,我最后輕松收獲一大批糧食,豈不美哉?’”
江鳴不再回味了,臉有些白。
人都?是這樣的,他是這樣,兄長也是這樣,大家都?是這樣的。那?么吸血就必然會發生,這就是永遠不變的事情。
如果想?要?不被吸血,那?他就要?像兄長一樣,科舉入仕,做官去,做吸血的飛蚊。
“江鳴,你在想?什么?”兄長這樣問。
江鳴在想?什么樣的人才能把這些東西看?的這么清楚,把這些東西看?的這么清楚的人,居然不會崩潰。他只是聽了一些——江鳴很清楚兄長同?他說的僅僅只是一部分而已,不是全部——就已經后背密密麻麻的,仿佛有蟲子在蠕動一樣。
這不同?于?兩人之前?聊過的官場生存哲學,也不是“壞事總是向下流動的,大旱旱的只有百姓”,而是……江鳴覺得這是比權力更加深入的東西。
而不是簡單的事實概括。
江鳴年紀還很小,但他已經隱約觸摸到了“知道的越多就越不快樂”的邊界。
兄長知道的總是那?么多,什么事情都?看?得那?樣透徹,真的還能快樂起來嗎?對兄長而言,美味佳肴不過是一種世間道理,金銀財寶也不過是破銅爛鐵。
那?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江鳴心?中千回百轉,但事實上也不過幾息的時間罷了。
他知道自己?掩藏情緒的能力很拙劣,所?以江鳴根本沒給江逾白看?自己?臉的機會,而是探出頭去,面朝窗外的亭臺樓閣,問道:“我在想?,兄長,你說的這些怎么剛剛沒在課上也一并講了?”
“因材施教而已。”
江逾白沒有看?江鳴,而是如是笑道。窗外竹影搖曳,微風拂過,偶有人影從竹葉縫隙間穿過,但最終也還是回歸到了一片靜謐中,了無痕跡。
園林隨分有清涼,走遍人間夢幾場。
鐵硯磨成雙鬢雪,桑弧射得一繩麻。
【1】
*
自開始授課之后,江逾白就很少?再管實際上的事物了。
或者說,郭岡來南洋,似乎是什么信號一般,已經在客棧成名的江逾白一夜之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管是鄧垣還是夷人,都?只能找到江逾白的代理人,找不到他本人。
問就是說江大人還有其他要?事忙碌,暫離南洋,但交易繼續。
神奇的是,鄧垣和?夷人都?不約而同?的沒有任何的質疑。